这是她恼怒之时才会有的动作。 “守军之将各怀心思,抚敌之臣无带兵之能,从兖州到繁京,若是江左益他一路杀来,朕岂不是要弃繁京而走?” 金雕孔雀被她砸在了地上。 精雕细琢而成的纤毫尾羽被磕成了一团。 “朕就不明白,朕如今所做,和明宗当年有什么区别?她也不过是任用女官、丈土改税,偏偏都能做成,朕呢?朕让柳铉徵这些女官入朝,她们却不安分,朕让她们做的事她们都做不好,偏要天天来规劝朕!丈土改税一事,从前越知微是怎么做的?她们怎么就学不了?!现在区区一个江左益都敢谋反?!怎么,是觉得朕身后没有一个国公府的外家?” 万俟玥是先帝独女,先帝因幼时落水,身子不甚康健,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是一宫女所生,万俟玥从五岁起就被送到了先皇后跟前教养,十岁被立为太子,养出了一副骄横性情,至今也未曾有变。 她有一颗进取之心,却屡屡受挫,自她登基之后所用之人多令她失望。 “雪君,此时正是朝中用人之时,你可有人能举荐?” 最好是能如明宗朝江明雪、薛重岚、云娇、裴仲元那般的勇武之将,能以一己之力将江左益击溃。 “陛下,千军易得,一将难寻,兵部各位大人此时正在商讨应对之法,他们精通军事,定有克逆制胜之法。” 万俟玥挑了下眉,仿佛是冷笑一般。 “江左益号称十几万大军,他哪有那么多军粮养兵?多半只有四五万人虚张声势,陛下,臣以为,只要调集武宁、义成、宣武几处守军,定能将叛军剿灭在濮州城下。” “陛下,当年临淄王逆乱,正是被时任镇远公江明雪剿灭于此地,臣以为,将各处守军招来至此处,定能将江左益围而攻破!” 梅舸今年不到四十岁,只看她瘦削白皙的脸庞,很多人都以为她不到三十岁。 站在议政殿的一角,听着兵部的大人们高谈阔论,说什么要各地守军将叛军分而割之,最后在濮州毕其功于一役,她微微低着头,手指勾着袍袖的一角,一言不发。 战报一封接着一封传到了繁京,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一个字算得上好消息。 十二月初三,魏州被破。 十二月二十七,镇州被破。 玉衡十八年正月初六,定州刺史白复周投敌。 正月二十七,叛军破宣武军。 二月十四,叛军兵临濮州城下。 二月二十日,濮州城破。 兵部信誓旦旦的“毕其功于一役”毁于一旦。 濮州向西,渡河过庸关便是繁京。 虽然朝廷调拨了三十余万兵马在这数百里路上,可濮州失守,朝中人心惶惶,劝陛下离开繁京之声渐渐响起。 “你说叛军撤军了?” 此时是玉衡十八年三月十九,看着传信的斥候,万俟玥自御案后站了起来。 “江左益撤军了?” “启禀陛下,叛军在濮州留下六万精兵,其余十万大军北撤而去。” 撤军?为什么? 万俟玥看向梅舸,只见她半低着头眉头微蹙。 江左益攻下濮州,正是气势大振之时,合该一鼓作气,又怎会撤军? “陛下,叛军多半是知道了前方有三十万大军镇守……” 万俟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若照你这么说,江左益这也怕,那也怕,他是如何造的反?” 江左益的反叛,让这位久在繁京的陛下多了几分锋芒,她环顾群臣,问: “叛军北撤一事,尔等可知端倪?” “陛下,臣听闻,齐州原平城至今未被叛军攻破,其知府言方应收拢各地军民,意欲切断叛军回撤之路。” 齐州?原平? “陛下,前几日微臣从逃难之人身上得了一篇檄文,正是庐陵学子孟月池在原平府所写的‘《缴叛章》’。” 江左益叛乱四个月,万俟玥终于得了一个好消息,她甚至有些不敢信。 那女臣从袖中取了那篇檄文呈上,万俟玥展开细看,忽然笑了。 “这孟月池是何人?看她这檄文之中所写,原平府中已经聚集十余万大军,攻破卢龙关,抓了江左益的两个儿子,沧州、定州两地也已经光复。” 群臣哗然。 跳过那些“人尽相食”、“老幼皆白骨”之类的言语,万俟玥的目光凝在檄文的最后几句 ——“逆乱之贼,不如纸虎,微火成炬,可尽焚之,但请各地英雄为百姓谋生路,除逆平乱。十人可扰之,百人可袭之,千人可夺县,万人可据城,则令逆贼无处可驻、无眠可宿、无粮可入、无路可出。” “好一个‘无处可驻、无眠可宿、无粮可入、无路可出。’”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