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孩子冷静地说:“我确实记得母亲是如何死去的。” “史特莱夫先生”将自己瘦长的影子投入四年级四班的教室时,亨博特先生和撒沙的谈话已经告一段落,孩子精神奕奕,教师反而有点精神萎靡,交流或是别的什么**显然已经从他肥胖的身躯里消退了下去。他有气无力地和自己的同僚打了个招呼,交还了撒沙。史特莱夫,把备忘录夹在胳膊底下,摇摇晃晃地回到走廊末端的私人办公室——圣托马斯教会小学负责人的特权之一。 这间办公室不大,只摆着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周围是一圈可以上锁的铁皮文件柜,亨博特先生从备忘录里抽出今天的纪录,记录纸上只有寥寥几句话,但他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它塞进一本浅黄色的纸面文件夹,然后把文件夹收进铁皮柜子里,让它和以数百计的同类们挤在一块,干完这一切,亨博特先生没有把文件柜锁上,他弯下腰,手伸进铁皮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摸索着,最后拎出了一个5盎司左右容量的不锈钢小酒瓶。 圣托马斯教会小学的负责人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往里面倒了大约两盎司爱尔兰威士忌,略想了想,又倒了一点,而后急不可待地喝了一大口——曾经在寒冷的冬季,横跨大西洋的飞机在接近爱尔兰空港时,使无数乘客暖和起来的特调酒在五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温暖湿润的新约克市区同样发挥着该有的作用,亨博特先生感觉血管里凝结的冰块正在迅速消失,一颗可怜的小心脏也不像原来那样总是晃来晃去了。 “一个古怪的孩子!”他小声唧咕道。 他不止一次地这样对付过父亲、母亲一方死去或离开的孩子,只要多提一提他们已经失去的母亲、父亲,让他们好好思考一下是不是自己那里做得不够好才会被抛弃——这是事实,你看,别的孩子都好好的,好好的,什么都有,因为上帝在看着,他们是好孩子,而某些不是——那些刑子们不是哇哇大哭就是歇斯底里,就算歇斯底里最后也会哭得就像是随时会死掉,通常他会给予一定的安慰,拍拍脑袋或是给个拥抱什么的,哦,也不是没有忘恩负义的小杂种反而冲着他汪汪叫或是想要咬上一口,但那样他就有理由好好地教训它们一番,新约克市虽然不允许使用短木浆敲打孩子们的屁股,但他可以把它们赶出去——这会让它们的父母大发雷霆,继而苦苦哀求,如果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和那些贫民区的黑鬼或混血孩子混在一起至少十三年的话。 圣托马斯教会小学是个既守旧又注重纪律的好学校,上帝的荣光从一百二十年前就开始笼罩着这里,每个学生和老师都经过精心的筛选——亨博特先生的手微微一抖,咖啡洒在他的衬衫上,他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他后悔极了,他不应该那么快地提交报告,特别是那是张有利于史特莱夫的报告,他应该再拖延一段时间,做个观察日记什么的他有个多么可怕的孩子啊。 他让撒沙。史特莱夫回忆一下母亲死去的情景,只是为了后面的话做铺垫也许这会令让这个漂亮的孩子伤心至极,但之后一切都会变得很好。是的,是的,亨博特先生觉得自己做得再正确也没有了,医生也说过,时时挖掘一下内心深处的伤疤与放声哭泣有利于身体与心理的健康,虽然没有公开,但他认为家长们也会认可这种做法的。 问题是,今天的事情脱离了常轨,或说是脱离了他的预想。 那个不正常的孩子钜细靡遗向他描述了自己母亲死亡的那一刻——从那张如同蜡像馆蜡像的面孔,一直到冰凉的手腕(和护士抓着他双肩的温暖双手恰成反比);从通过呼吸器传出的艰难的抽吸声,一直到医生说“可以了,带孩子离开。”;从病房坚硬光滑的地板到休息室温暖柔软的地毯用词准确,语气平淡,几乎能够精确到秒的,孩子的记忆在亨博特的面前一一展开,凸现,然后深深地刻印到他的脑子里去,亨博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起站在那儿,看着那个女人死去似的。 这些当然还不足以让一个成年人,一个沉稳的,健康的成年人感到恐惧,让亨博特先生深感不适的是,他和撒沙。史特莱夫的位置好像颠倒过来了——孩子在观察他,欣赏他,啜饮他的不安,津津有味。 史特莱夫踏进教室的时候,亨博特还想到了另一个让他汗流浃背的事儿——如果是一般的孩子,他几乎可以肯定它不会乱说什么,就算说了,父母们也未必会信,但撒沙。史特莱夫不一样。 他的父亲不仅爱他,还相信他。 亨博特先生第一次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他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撒沙。史特莱夫在这儿就读。 *** “史特莱夫”父子回到了“因为被剥了皮而成为制革保护人的圣徒巴多买多”所监管着的教室,让撒沙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