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轻声打断他,小可怜似的向他求证, “如此说来,季大人并不觉得委屈,也还记得你我二人幼时的情分了?” 一向见不得她受欺负的季世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自然是记得的,阿……” 他抿了抿唇,生生将那句已到嘴边的‘阿棠’咽了回去,“公主莫要再哭了,臣真的没有嫌弃作弄公主的意思,为公主做事也从未觉得委屈。” “那……” 软哝哝的语调里添了些闷闷的鼻音,郁棠缓悠沉吟,鸦黑的眼睫轻颤着,悄悄窥了季世子一眼。 “那如果我想请季大人帮忙,将郑颂年近来入宫的日子偷偷告知与我,想必季大人也不会拒绝喽?” “……” 折腾了半天,敢情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摆了一道的季世子无奈地阖了阖眼。 他本该感到气愤的,可知晓了郁棠适才并非是真的委屈涕零,潜意识里的第一反应竟是如释重负地松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有让她伤心落泪。 那厢的郁棠布好了套,尤在乘胜追击着提绳收网,她挺直了腰背坐起身来,顶着一脸尚未拭净的斑驳泪痕,有理有据地持续劝服他道: “季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看季大人对郑颂年的私宅如此熟稔,便知你平日里定然对他有所留心。我不过问大人此举所求为何,也无需大人做旁的事,只要你派人将郑颂年进宫的记档偷偷放在鸟雀笼偏门的墙角下,我自会寻个合适的时机前去取回,保准不会被人发现。” 她条理清晰,边说边不自觉地抬手去捏自己的耳垂,黑溜溜的眸子里明明还残留着些许未散尽的水汽,眼底却是亮晶晶的一片黠慧,起先的僝僽早就没了踪迹。 这是郁棠惯有的小动作,每当她生出什么筹算的鬼心思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摩挲自己耳下那颗血红的小痣,自幼便是如此。 季路元不说话,只敛眸睥着她,凝睇的视线自上而下,最终落在她浅而纤薄的眼皮上。 那里还残留着一层落泪之后淡淡的粉,如同碾碎了四月里第一枝盛放的海棠花,看上去满眼的娇怯柔软,内里却始终灵透鬼黠。 啧,还真是半点都没变。 季世子松了肩膀,懒懒向后靠在了马车的软椅上。 郁棠的手臂还搭在他的肩上不曾收回,眼下他身躯后仰,她便也被带着向前倾身,发间的香露气味扑在他鼻间,眉心几乎要触上他的鼻头。 “季大人,这事究竟行是不行,你爽快些,给我个确切的回答。” 马车行进的速度重又慢了下来,车外的季十九屏息凝神,生怕自己听漏了哪句话。 季世子凉凉瞥一眼车外,抬靴一脚踹在门框上,感觉马车恢复了正常的行进速度,这才缓缓叹出一口气,认输似的妥协道: “行。” 他抬眼对上郁棠的视线,“不过无需公主亲自去鸟雀笼取消息,左不过三四日,臣就会往公主的殿里送个婢女,届时有任何消息,臣都会通过她告知公主的。” 原本拢在腰际的五指徐徐收紧,季世子略一使力,将郁棠从自己的膝头抱下来,款款放在了一旁的软凳上。 “还有,” 他从矮桌上挑起那方沾了茶水的帕子,二指捏着其中干净的一角,难得主动地抹了抹郁棠的脸颊。 “公主先擦擦脸吧,下次若是再有什么事要交代臣去办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