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富春笑起来,眼角嘴角尽是褶子。正要松开成安郡主手的时候,忽一块帕子送到了他面前。他转头看一眼,是沈翼。送过来的帕子是干净的,他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便接下来给成安郡主包上了。包好了把她的手送去斗篷底下,声口悠缓地说:“郡主回去罢,等皇上气消了,您再进宫来瞧他老人家。” 成安郡主不再理他,自转了身往前走。脚下是已经积了厚的雪,走在上头有咯咯吱吱的响声。沈翼跟在她后头,送她去宫门上,却并不上去与她说话。这么走了一气,成安郡主自己先慢下了步子来,忽对他说:“你也认为是我父王做的?” 有些话哪里需要人去表态,在这个世界上,最想太子死的,还有别人么?他不回这话,只道:“皇上是在气头上,说的话郡主不要往心里去。” 成安郡主没往心里去,但是往脑子里去了。她其实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王有夺嫡之心。当年她五皇叔因为谋反而遭难,她也只是觉得想要皇位也未必是件好事。好在她爹一直没做什么,安安心心做自己的皇子而后又做寿王。可这会儿太子突然遇刺身亡,搁她她也无法不怀疑自己的亲爹。毕竟,太子死后,皇子只剩他一个了。如果这时候皇上再受不住打击咽气,帝位自然就是他的。 她不再和沈翼说这话,也知道这话敏感,沈翼本来就不是身在其中的人,自然不会与她多说。没得惹一身臊,清清白白的人最后也脱不干净。她把那只用帕子包起来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然后站定了身子看沈翼,开口道:“你回去伺候皇爷爷吧,别让他太难过了。从小就他最疼我,我还是想他好好的。” 沈翼记着皇上的吩咐,让他把成安郡主送到宫门上,这会儿自然道:“末将送公主上马车再回去。” 成安郡主摇摇头,“我还要往东宫去,还得给太子磕头去。” 沈翼这便没再送她,看着她勾起风帽戴上,在风雪里慢慢走远,身影小成一团墨色圆点。 沈翼这厢往长生殿回走了两步,身后又有两个人追上来。原是找了安公公去宫门上接他的丁煜,两个人追上来不过问他,怎么进的宫,这都大摇大摆的了。 沈翼只道,“运气好,碰着熟人了。” 两人却都不解,沈翼在这宫里还有熟人?还能带他进宫?然这里也不是能长久站着说话的地方,只得各自散去各去各的任上。丁煜走前打了打身上的雪,叮嘱沈翼一句,“晚上走的时候到翰林院寻我,一块儿出去。” 沈翼冲他点头,望着漫天的雪花,心里惦记着姜黎在那漏风的小茶馆里必然很冷。早上来的时候走得急,她也没披件斗篷什么的,也没想到会下雪。可这会儿他也不能回去,只能心里这么惦记着罢了,想着能早点安抚下老皇帝的情绪便早点回去。 他踩着厚雪回去长生殿,上阶矶,到廊庑下跺脚拍掉浑身的雪花,才进殿里去。老皇帝这会儿坐在炕上扶着额头,像是已经稍稍冷静下来的模样。他一早怕是就没梳洗,一身狼狈之像。殿里烧了好几处暖炉,炕也是烧热的,自然不会冷。他只着里衣和中衣,听到沈翼进殿给他行礼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一时间承受这么大的打击,老皇上的眼神终归有些涣散。他看着沈翼,脸上也没什么精气神。一个老人家,死了两个儿子,这会儿又恨极了还活着的那个,说起来是真的可怜。他看了沈翼一气,而后开口道:“你的兵,怎么样了?” 沈翼往他面前去,“还差些,毕竟人少。” 老皇帝这便直起了腰来,“奸细始终没有查到,当年的事是个死局,找不出真相来。朕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怕是也要命丧他手中。” 沈翼不知道他的打算,自然问他:“陛下打算怎么办?” 老皇上咳嗽两声,开口道:“太子这件事是严顺恩的失职,朕会撤了他禁军统领的职位,让他为太子赔命!现在朕只敢信你,你的兵且练着,在太子国丧过后,朕会把禁军统领的位子直接给你。然后朕会想办法逼那个孽畜出手,直接将他拿下!这种阴毒之人,朕就是禅位,也不会让他做皇帝!”当然禅位不可能,皇上的皇孙也不少。既已立过太子,太子的儿子再继位,也是合理合规矩的事情。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