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吃罢晚膳,谢宁池便早早去了书房,临走前绕去正房抱被子,路过正坐在梳妆台前拆发的傅挽面前,停了停脚步,踌躇了一瞬,留下了一句。 “明日我与罗游一同去前院,你……” 傅挽虽早猜到他不会是在犹豫着留下来,但听他真把话说出口,心中还是隐隐有丝郁气,“哒”的一声将梳子放到了梳妆台上,“我知晓了。” 她转头,假笑得格外洋溢,“我明日不会早起给夫君做早膳的,夫君请放心。” 谢宁池瞧了她一眼,眼底泛上淡淡的笑意,用一只手臂将被子搂住,另一只手空出来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别说得你能早起似的。” 傅挽抬了眼看他,想说什么,又默默住了口。 早知此刻事态会演变到她坐在这里听着一群已婚妇女聊晚上的小技巧,她就应该“好为人师”地和端方肃穆的辰王好好聊一聊什么叫“引人遐想”。 至少能瞧瞧端方君子红了耳朵的可爱模样。 这边的娘子军们开了一次别开生面的论坛会,前头聚成一团的学子们,也正按着一月一次的测验,战战兢兢地等着先生的到来。 旁的夫子都还好,偏是教他们经义的这位夫子,每次测验都不按常理出牌,偏好在课堂上突然抛出一个犄角嘎达的问题,随意点他们其中某人来回答,若是稍稍说错些许,便会拿回个不及格的分数,且全然不准通融。 别说平日里看着就有些傻气的肖平,就是刻苦的罗游,都有些心有惴惴。 整个学堂里几十位学子,个个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唯恐夫子注意到自己,倒是越发显出了其中正襟危坐,垂眸不知思考着什么的谢宁池的突兀。 因而被众人畏惧的杨夫子一进门,打眼就瞧见了鸡群里的那只鹤。 他只是稍微多看了一眼,那被看的人就敏锐地转过头来捕捉到他的视线,眸中的情绪飞快褪去,略朝他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一如他曾经习以为常的倨傲。 杨夫子扯唇一笑,张嘴吟诵了一段经义,停顿下来瞧着下面的一只只小鹌鹑,“谁能与我说说,这一句,有何典籍中引证了?” 这问题不难,难的是说全了,说得让杨夫子满意了。 见识过之前杨先生吹毛求疵的劲的众人虽心中都有一二答案,却还是不敢贸然举手应答,只默念着能记住的,以防等会儿被点到了。 “既无人举手,便中间那位新来的吧。”杨作古目光不避不让地迎上谢宁池,暗沉中透着三分熟稔,“让我也看看,你的学业,可有所荒废了。” 谢宁池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看得杨作古一咯噔,竟是下意识避开了去。 还未等他想好如何补个台阶下来,就看见谢宁池竟站起身,沉声答了。 比他原想好的答案,还要多了两句,却是出自年少时他未曾看过的书中。 少年时曾当过他多年的伴读,杨作古自然听出了他多背这两句的含义——在警告他,让他记得分寸,不要肆意妄为。 呵。杨作古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垂眸看着面前摊开的书。 这就是最尊贵的辰王,自小就将自个束缚在君子的框架之中,言行举止都不肯稍稍逾越分毫,连着他身份的人,都必须如他一般端方自持,不渴慕权力,不沉溺声色,永远如那书院里挂着的圣贤画像般。 但是,这般君子,能得来什么? 那群老东西,连给他娶个像样的媳妇都不肯,处处都在防备着他。便是他悉心教养的幼帝,如今不也是大权在握,全然将他抛诸脑后了吗? 落到如今,也不过是像他一般,丧家之犬,一无所有。 心中滚过千百般念头,而抬起头来,杨作古却强制按捺着将情绪都压了下去,朝谢宁池露出了微微一点笑意,“不错。” 因着他这一句夸赞,下课之后,谢宁池就收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窜得最快因而离他最近的肖平毫不吝啬地朝他竖了大拇指,夸赞得真心实意,“曾兄可真是真人不露相,竟第一日就得了最严苛的杨夫子的夸赞。” 他笑嘻嘻的,声音还不轻,嚷得整个学室的人都能听见,“如此看来,这月测验,经义斋的第一,是曾兄莫属了。” 坐在谢宁池前面,正在收拾书本的罗游动作一顿。 往前数,经义斋的榜首,十有□□都是他。 谢宁池掀了眼帘瞧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看了眼肖平,将他看得消了声,才拿起收拾好的书本,慢悠悠地站起身,瞧着是要往后院而去。 罗游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