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眼镜,慢慢抬起眼皮:“听老陈说,我走之后,你也不住这里了?” 简渺随手拉开椅子坐下,情绪很淡:“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大房子,要活人镇守?” 简东城哂笑出声:“是么?我以为你是怕被我监视,才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 简渺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但他却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安静地坐在桌旁进食。 直到一声清脆勺子落地声传来,他才慢慢抬头。 他不知道楚可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女人可怜兮兮地看着简东城,小声地在道歉。 简东城眯眸一笑,缓缓抬手落到楚可的颈后,像是抚弄某种动物般轻轻揉了揉她的后颈,但那双眼却是向着简渺。 简渺淡然跟他对视,余光却察觉到楚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那是源于本能的惧怕,即便再强颜欢笑也难以敛藏。 ……只一瞬,一帧漆黑的回忆就此闪回。 十六岁那个夜晚,简渺手足无措地躺在床上,看着简东城一脸暴戾地把那个女人压到他的枕边。 “渺渺,她那么卖力地勾引你了,你就当可怜,看她一眼?” …… 简渺僵硬的神情还没从脸上散去,别墅的门铃声响起。 简东城慢条斯理地将手从楚可的后颈收回来:“去开门。” 楚可拿起一小方餐巾擦了擦红润的嘴唇,乖巧道:“好。” 很快,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徐徐而来,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到餐桌旁边:“抱歉简先生,我来迟了。” 简渺见过这人,是简东城的律师。 简东城放下手里的银叉,朝律师稍稍抬眼。 一份房产赠与书落在了简渺跟前。 “前段时间,我在国外见过你的母亲。”简东城笑容温淡,却让人有种被蝮蛇凝视的悚然,“多年未见,她一如当初美丽。” 他的嗓音里透露出一丝向往,但眼神却凉薄嘲讽。 “她告诉我……还是希望把这套房子留给你。”简东城高高在上,像是施舍,“毕竟这是我跟她的婚房,也是她亲手设计的‘家’。” 楚可安静地听着,她知道简氏的财力,自然也明白一栋房子对简东城不算什么。 但她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何必筹备这么一个夜,还专门让她这个外人过来。 还没等她想明白,少年嘲弄的嗓音传来:“原来你们把这里当做‘家’?我以为是你们用来报复对方的深渊。” 深渊……简渺还是说轻了。 这里对于他来说,是地狱才对。 他在这个水泥砖瓦堆砌的牢笼里,作为一段纯粹物质婚姻的产物,见证了一对相互折磨的怨偶。 那个女人用尽了一切办法漠视简渺,让他清楚非挚爱所出的小孩能不幸到什么地步。 而简东城足够扭曲,耽溺报复带了无数个女人玷污这个所谓的“爱巢”,将这里的每一级台阶都染上重重的背叛。 而现在,这两位“父母”却将这个充斥着背叛,谎言,鲜血的地方,打上了他的标签,说这是他的“家”。 “怎么,在国外见到她,觉得她过得比你幸福,所以想来恶心我?”简渺淡声,“可惜,我很早之前就不恨她了。” 他扔下了指尖的银勺,回头看向律师,“行,尽快转到我名下,毕竟钱么,谁不喜欢。” 说完,简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子,支身进入夜色中。 简渺恍惚地走在路上,双腿有种沉重感,仿佛迷失在泥潭之中,愈陷愈深。 直到看见一栏淡紫色的穗花婆婆纳,简渺才脚步一顿,后知后觉自己又无意识地站在了段家门前。 初中的一个暑假,简渺每夜噩梦惊醒时总会跑出来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他总会在黢黑的夜里盯着每一扇陌生的窗户,试探性地去想窗户之中的其他“家庭”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然后他就等来了段夫人为他开的灯。 简渺缓缓抬头,段夫人总会为他留着的窗口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不见任何光亮。 已经没有人会为他的噩梦留一束光了。 叮咚—— 手机却倏地亮了起来,成了最贴近他的一束光。 有消息弹出。 简渺解锁,屏幕的光临驱散黑暗,是江宴濯给他发的消息。 [江宴濯:被记住了。] 下面是一张照片。 夜间的校道里,橘猫球球懒洋洋地躺在一只宽大的掌心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