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左奉进了厅堂,看着周遭太过规整的模样,心中只觉多有几分蹊跷。 “这寨子里除却守城军,便没有其他人了吗?”等得在厅中坐定,沈临安才垂目问下首的左奉。 “这位钦差老爷看着面生,还不知要怎么称呼?”左奉却是不急着答话,只是领了沈临安往堂上坐下后,拱手作礼,恭敬地问道。 去年赈灾来的都是帝都大官,他们还曾得见过太子殿下。如今眼前这人说是钦差,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跟着的人也不像是护卫官员的军人侍卫,看着眼前的人这一身官袍,左奉还是有几分顾忌。 “本官是翰林院修撰沈临安,今次领了陛下旨意,与户部周尚书南来赈灾,如今周尚书带着赈灾物资去往州府,本官绕行到此,听说卢阳城灾患严重,特意来视察灾情。” 没有将圣旨拿出来,沈临安也不过是报了自己的身份,便见左奉面上讶然的神色一晃,随即又笑着朝他见礼。 “回禀沈大人,如今这卢阳城里未染疫病还幸存的人都在这里,加上末将统共一百零三人,都是先前奉了知州之命,守卫卢阳城的守城军。”听得他的身份,左奉微微蹙眉,随即马上俯身作礼,掩了自己的表情,恭敬地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左校尉的意思,余下的人只有守城军?本官在城里听说,先前有人救了灾民,都安置在此,如今那些灾民又在何处?” “沈大人有所不知,刚发大水那几日,城里的确有两位侠士和一个女大夫在帮着守城军救那些先前被赶到卢阳城里的灾民,先前连日大雨,城中无可避之处,他们便来了这黑风寨安置灾民,只是,获救的人中有身染疫病的,前两日我们从卢阳城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这黑风寨里疫情爆发,所有人都染了重病,死了大半,没死的,也是奄奄一息,半死不活。我们军中无人懂医,却也明白,这样下去,只怕疫情扩散,所以……”眼见听话的人脸色越发阴沉,左奉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才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按着先前那个女大夫的嘱咐,将……将所有人全数焚烬,以绝瘟疫。” “你……你说什么?!”还未等沈临安再细问,门口却是一声沉喝响起。 刚刚过来的葛先生听得这几句,身形一晃,瞪眼望着左奉,刚想走两步进来逮了他再问,却是步子一晃,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众人一阵忙乱,扶了老先生躺下,确定了他只是急火攻心并无生命之危后,才都松了一口气。 “沈大人,这黑风寨也不是久留之地,末将想问问大人眼下作何打算?”看着床上还在昏迷的老者,左奉想着他们眼下的境遇,颇有几分烦躁,却也只能压了又压,转头询问沈临安。 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寻一个安全又粮食充足的地方安置他们这些受困多日的灾民。 “你们既然一直都驻守在这卢阳城中,可曾见过本官的夫人?”眼看葛先生气息平缓了,沈临安转头看左奉,终还是问了这个他一直想问,却又不敢开口的问题。 “沈……沈三夫人她……”本还焦急地等着他答话,听得沈临安突然开口这般问,左奉身子一颤,抖了一抖,才将话撸清,“想来大人也知道,夏知县撤离那日,正好撞上安雅河发大水,先前三夫人路经卢阳城,留居县衙,那日她是与夏知县一起去码头的……” 当初被夏知县叫去押沈三夫人去码头的守城军还是他调遣的,先前在城里看到沈三夫人的时候,他也很惊讶,那夏知县一行人都被安雅河的河水给吞了,这沈三夫人不仅活下来了不说,这么多天了,一直活蹦乱跳,拿下了黑风寨不说,还阻止这些山匪帮着救人。 出去探查的人也禀报过,这几日沈三夫人和那个慕大夫带着那一群灾民就在这黑松山的山林里面搭了棚子苦熬,只是,眼下沈大人问起,他却不敢说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朝廷赈灾的官员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谁来不好,这一次来得偏偏还是沈家三公子。他此刻若是说出了那一行人的下落,等得这沈大人找着了他夫人,知道了前几日守城军所为,只怕现在不办他们,等得事后追究起来,他们难逃其责。 屋外一声惊雷炸开,震得屋里的人具是身形一晃。 “……”薄唇已无半分血色,沈临安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那么多日的担忧,竟然真成现实了? 他这般马不停蹄连夜赶路,却终究还是来晚了。这番话,现在在落松苑他听穆玄青说起过,这些时日,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只盼着能有那么一个例外。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