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两方面都有, 但是还有点别的原因。 夜半时分,厚厚的帘帐里传来一点低声的哽咽, 守夜的小丫头连忙点了灯去看。守在外面本就浅眠的玉胭也被惊醒,等进来之后看见顾老夫人的情况,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老夫人这是又做噩梦了。 她让小丫头帮忙扶着人起来,自己抓着老夫人的手,等着人缓过来,这才递了水过去,问:“夫人又魇着了?” 三年前,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顾老夫人经常这么半夜惊醒。但是都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是淡去了还是麻木了,她很少再如此了。 顾老夫人喝了口水,缓了缓气,才慢慢地点了下头。 是噩梦,却不是故去的夫君和长子,而是留下来的小儿子。 她梦见易儿娶了新妇,梦见自己终于放心地去了。 但是却看见了被留下的那孩子。 他确实好好活下来了,但是那冰凉又麻木的姿态、死寂得仿佛只剩下躯壳的眼神,让人禁不住产生一种疑惑:他真的活着吗? 她喃喃地开口:“我是不是做错了?” 那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玉胭不解,但是再问的时候,老夫人却只是摇头。 稍晚些时候,顾易过来了。 因为晚间的那个梦,顾老夫人忍不住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小儿子,但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 这片刻的功夫,顾易也不知道第几次摸向袖子。 在某一次碰触之后,袖口的痕迹露出了狭长的形状:是一根簪子。 顾老夫人愣了一下,却忍不住笑了。 再瞧瞧顾易那又是紧张又是犹豫不决的样子,她一时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恨铁不成钢。到底还是抬手对着卢皎月招了招,“月娘,来这边坐。” 卢皎月有点疑惑,但还是做到了床边的矮凳上,奇怪:“母亲?” 顾老夫人没说法,只是带着点莫名慈爱的笑,抬手抚了抚卢皎月的鬓边。然后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顾易。 顾易福至心灵,连忙上前了几步,将手里的簪子递了过去。 顾老夫人:“……” 给她干什么啊?给人戴上啊!! 这是什么木头脑袋? 别说比他哥了!连当年他爹都比不上!! 顾易到底把簪子簪在了卢皎月的鬓边,不过他显然不擅长这个,簪得歪歪斜斜的,还是老夫人帮忙扶了正。 顾易在老夫人的指挥下去端了镜子过来。 是个木簪子,用的并非什么名贵的材料,只是随处可见的桃木,但是雕得很有巧思。 顾易转身取回镜子后,却是微愣。 这簪子好像不那么适合。 月娘是很素雅的长相,但是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气质,让她很适合盛装。就如那日的大婚,盛妆华服满头珠翠却也只能沦为她的陪衬,让人忍不住觉得她能撑得起更华美更繁丽的装束。比新嫁娘还华美,那是怎样的装束呢? 正晃着神,却见对方抚了抚簪子,对他笑了起来,“多谢夫君,我很喜欢。” 她笑起来的时候,那点似有若无的距离感一下子就消弭于无形。 顾易莫名有点儿脸热。 再看看那枚簪子,又觉得先前的一切都是错觉、明明很合适。 他低低地,“你喜欢就好。” 在旁边看着的顾老夫人忍不住失笑摇头,那点从夜半惊醒后就一直萦绕心底不安终于缓缓散去。 不会的,他不会变成梦里的那个样子。 终究有人牵住了他。 ——能给易儿聘到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夜色模糊了视野。 顾易站在庭中的树下,对着那块青玉静默了良久,最后轻轻地将土盖了上。他低声:“阿锦,我们没有缘分。” 顾易在树下站了很久,一直到冬日的凉意浸透衣衫,整个人都冷得发僵,这才终于回了神。 他尽力放轻了动静回去,但还是惊醒了睡着的人。 榻上的人披衣而起,点了灯看过来,温声问了句,“怎么了?” 昏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眼中还带着点刚刚醒来的惺忪,但是并没有被吵醒的烦躁,反而神色关切。 顾易突然觉得没那么冷了。 好像是那一豆灯火也带来了足够的暖意,让身上被夜色浸染的冰凉褪去,呼出的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