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一点身形正从水缸中艰难爬出来,寒冬腊月,她与母亲一样只穿了件极单薄的衣衫。那瘦小的身形就这般迎着寒风,步步朝众人走来。 不等沈顷阻止,她已然听到脆生生的一句: “哥。” 小宋识音虽声音瑟瑟,却仍为了她出头道:“我们……我们放开我哥哥。” “轰隆”一道惊雷。 自天幕上方劈下,偌大的禅房中,增添了一炷香。 再往下回忆,再往下回忆…… 沈顷手脚冰凉。 她被人群拦着,眼睁睁看着,郦酥衣所带的那群人见了弟弟,如同卑劣的饿狼见到了盘中羔羊。她们争先恐后地拥簇上前,将弟弟瘦小的身形高高架起,一声一声,一句一句,皆是声讨之语。 她们讨论着,该如何处罚她。 她们讨论着,该如何……处死她。 听到那一个“死”字,少年的瞳仁倏然放大。 她挣扎着上前,想要同郦酥衣夫人央求。 能不能不处死弟弟,弟弟她才五岁,她什么都不懂,她是无辜的。 可她的力道太小太小。 她根本挣脱不开那些人的束缚。 年幼的沈顷,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架着她嚎啕大哭的弟弟,迈向那一口深深的水缸。 水缸无水。 她们把她扔进去,寒冬腊月,冰冷冷的天,命人提来好几桶冰水。 “不要……不要——” “我们放开她!放开弟弟!郦酥衣夫人,顷儿求您了,求您饶过她。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顷儿的错,不关弟弟的事。” “儿子求您,儿子求您!!” “儿子求您了……” 宋识音在水缸中挣扎着。 她如一只浮浮沉沉的金鱼,圆滚滚的脑袋方一浮出水面,又被人狠心,狠狠按下去。 见这般,一贯狠心的宋识音,也忍不住落下泪了。 她狠狠瞪向郦酥衣,浑不顾往日形象,破口大骂道: “林懿清!要杀要剐,我就给个痛快的!何必这般折磨我们母子!” 郦酥衣早就看这妇人不顺心,见其恼羞成怒,她心中愈发畅快。 冷风呼啸不止,孩童的啼哭声仍未曾停歇,郦酥衣并未理会那边兄弟二人,莲足微迈,走上前来。 她伸出手,捏住宋识音的下巴。 “折磨?” 郦酥衣冷笑,“这哪算呢。” 宋识音的下颌骨被她捏得“嘎吱”直响。 郦酥衣声音愈寒。 “宋识音,当我生下这一对双生子,当我将双生子其中一人藏匿起来的时候。我就早该料到今日局面。大逆不道,包藏祸心。当年我敢行刺老爷,老爷已然留了我一命,这一命,也该由我今日替老爷收了!” 言罢,她转过头,喝到:“来人!” 左右之人走上前:“夫人。” “取来白绫,赐自缢。” 她冷冰冰丢下一句话,转眼去看那水缸里的孩童。 男孩子虽仍在挣扎,可少年的力道毕竟还小。更何况在她身边,还有数名壮汉摁押着她。不过顷刻,那孩童口鼻中便溢满了冰冷刺骨的缸水。少年的双臂“扑腾腾”了好几下,终是沉没下去。 少时,有人上前捞出男孩软绵绵的身子,探了探鼻息,毫不怜惜地回来复命。 “夫人,气儿已经没了。” 原本跪在地上的另一名孩童已然哭傻,他呆呆地凝望着水缸的方向,手脚霎时间变得冰凉。 他们处刑完弟弟,又来处刑他的母亲。 母亲走得很安静,似乎早已经看透自己的命运,兰雪衣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在最后、她走向房屋的那一瞬,一贯冷冰冰的母亲忽然抬起手,将他抱入怀中。 这是沈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