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怔过后,众人循声凝望。她浑不顾旁人反应,抬手掀开帘帐。 魏恪微微皱眉,在身后喊:“夫人——” 郦酥衣脚步坚定。 他流了很多的血,自心口、到衣衫、到床单被褥。 再滴在银盆中、蜿蜒在地面之上。 许是怀有身孕的缘故,一嗅见那血腥味,她便想吐。 腹中隐隐有酸水返上来,自胃腹,一路返至喉舌之处。 反胃,孕吐。 身子万分难受。 可她面上坚定仍不改分毫。 郦酥衣自军医手中取过小刀。 适才在军帐之外,光是听那孙军医的话,她便觉得骇人。 擦着心口处,硬生生将那一块肉割下来。 这般精细的活,若是敢出了一分一毫的意外,登即便是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除了自己,郦酥衣不敢将这件事交给任何一人来做。 她不放心,更不能安心地将沈顷的命,亲手交到旁人手里。 她面向外间,深吸一口气,稍稍收回神思。 快速将心情平复,她迫使自己冷静,净了手走至床榻边。 屋内炭盆旺盛,灯盏明亮。 厚厚的军帐并未掩紧,有月光透进来,将榻上男子的面色照得愈发煞白。 更罔论,他毫无血色的双唇。 郦酥衣忍住心中疼痛,强压下腹中不适。 紧攥着双手,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里。 割肉,放血,取毒。 将锋利的刀尖刺入沈顷心口的刹那,郦酥衣手指僵了一僵。 她屏息凝神,终于狠下心去,将刀口几乎擦着对方的心头而过。 男人平躺榻上,本来失去了意识。 这一刀落下,他似乎也察觉到了痛苦,眉心动了动,轻拢起来。 刀口愈深,沈顷的面色也愈发苍白。 郦酥衣不知自己是怎么落刀的。 她只知晓,此时此刻,她用尽了毕生的决心与力气,夜风拂得她一对睫羽轻颤,她分毫不敢分神,一双眼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地、死死盯着那溃烂的伤口。 血肉模糊。 郦酥衣腹胃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搅动。 竟叫她的唇色也白了一白。 那东西本是想呼之欲出,又被她硬生生压制住。那浓烈的血腥味儿完全掩盖住了男人身上原本的兰香,血腥气息扑面,让她想要孕吐,身体难受不止。 即便如此,她眼中仍未有半分退缩。 郦酥衣紧攥着手中的尖刀,强忍着情绪,听着刀下的钝响,她指尖微微颤栗着,将那一块血淋淋的肉,割下来。 …… 察觉到了郦酥衣的虚弱,周遭医官也上前,替沈顷处理着伤口。 孙军医仍在哆嗦,不敢看她。 “将军夫人,您若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去罢。剩下的……下官已可以处理。” 郦酥衣侧首,看了眼榻上沈顷的伤口,又看了看对方呈上前的消炎药、金疮药等物。 少女抿着寡淡的双唇,终于点头。 走出军帐的那一瞬,帐外的天色明亮起来。 天光乍泄,一轮金乌若隐若现,将天际照出了鱼肚白。 甫一掀帘,抬头凝望天色,郦酥衣忽然感觉脚下一轻。头重脚轻失了力,叫她双腿一软,竟直直栽倒了过去。 身后响起惊惶之声: “夫人——” …… 所幸有人接住了她的身子,她并未大碍。 醒来时,郦酥衣也正平躺在榻上。她睁眼的第一句,便是问沈顷的情况。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