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磊认真听完他的牢骚,低头抠了抠眉毛。耿直地发表见解:“我觉着他看不起你,不是因为你农村人。纯因为你掉价儿,就吃不饱那一出。(贪得无厌的样子)” “放屁!那是我应得的!”这话戳了董玉明的痛脚,他不顾形象地大叫起来,“我一年要分析150个项目,出差一百来天,每天都跟打鸡血一样过!”他一脚一脚踹着茶几,从沙发边踹到了门边,“可等项目起来了,那帮lp吃肉!他gp喝汤!我一个臭打工的,只能搁边上瞅着!那是我找的项目!我带起来的!!” “黎英睿说你年薪百万。”肖磊踢开错过来的茶几,“那挣多少是多?” “你懂个der!你觉得年薪百万很多是不是?我曾经也觉得。”董玉明回手指着窗外,“可我往外一走,我发现一百万屁都不算。在一线城市,连个停车位都买不起!” “d城不够你停的?”肖磊睥睨着他,掷地有声地道,“你要钱,就靠自己的努力去挣!” “努力。呵。我不努力吗?我董玉明从娘胎里生出来,就没有一天不努力!我八岁开始在养鸡场做零工,从鸡粑粑里一步一步地考出来。我寻思我好好学习,我考好大学,我去大城市,以后我就能过上好日子,做人上人。可后来我发现,有些人一出生就是人上人!黎英睿他比我多个什么,凭什么他就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尊严?为什么我是被使唤、巴结人的那个,为什么我不能是使唤别人、被巴结的那个?我不要做下蛋的鸡,我要做吃蛋的人!所以我努力啊,我拼命努力。可等我把能努的力都努尽了,再抬头往上一看,真是绝望啊。” 他走向肖磊,手不断往天上比着。怎么比都不够高,甚至还垫起了脚:“九重天那不是说说的。社会上面的层,可比下面多得多。不管资源有多少,分配权永远掌握在资源层手里。而我,充其量只是个生产率更高的体力层,根本没资格参与分配。想从他们手里分一杯羹,比登天还难!努力永远不如出身,不如人脉广泛和有人提携!我这个家庭,除了绊脚和饥荒什么都不能给我。我要是安分守己,这辈子顶天就能做个下金蛋的鸡,吃点好饲料而已。”他手指在两人之间轮换着比划,眼底竟浮上了眼泪,“你这种的,能甘心。但我这种的,不甘心。我不甘心这辈子只能给人下蛋。” 肖磊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窗外阳台上站的一只鸽子。平平无奇的灰鸽子,抻着脖子在混凝土里努力叨着,看起来像是吃食,但其实那里什么也没。 董玉明的不甘心,他了解。因为他也有过。在他妈病逝的那晚,在看到朱有路哀嚎的那晚,在他大学名额被挤走的那晚,在他爹惨死车轮下的那晚...在无数个夜晚,他辗转反侧地不甘。他想,如果人注定分三六九等,他认。社会注定充斥着腐败与不公,他也认。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