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火把密集、灯火通明,一队队战士快速出城,跟城外军营的同伴汇成一股股长龙,顺着官道向北消失在黑夜深处。 萧燕站在城头,注视着大包小包的将士们,押着载满货物的马车骡车向北,这场景看起来跟搬家没有太大差别。 城内火光汹汹,浓烟四起,喝骂声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不时有真气爆裂的动静,某些地方腾飞的血雾,将孤岛般的城池渲染得跟屠宰场一般。 萧燕阖上眼,关闭耳窍,不想听闻城中北胡战士四处劫掠的声响。 大军溃退,沿途烧杀劫掠是题中应有之意,史书上类似“所过屠灭”的记载多不胜数,否则兵灾也就不配被称为灾祸。 中原大军姑且如此,何况是以掠夺发财为战争目的的草原战士? 萧燕本不想纵容战士如此作为,这跟她这些年在河北地施行的仁政相背离,这一次烧杀掠过之后,她这几年的心血就全都白费,民间百姓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她的好感,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来日王庭大军再度南征时,面对的抵抗必然只强不弱。 但萧燕没有选择,不仅因为这是元木真的命令,更因为这也是道理所在。 这场国战,草原军队败了,现在更是被逼的不得不北撤,各部战士伤亡惨重,几十万勇士命丧沙场,若是现在不准他们发泄心中憋闷,抢夺财货带回草原作为补偿,军心便会崩散士气也不存在,来日王庭再想召集他们用命征战,难如登天。 比起平民百姓的倾心,自家军队的支持无疑更加重要,是根本。 “我们走。” 最后一批战士即将离开,萧燕招呼苏叶青一句,转身走下城头。 从杨柳城渡河的齐军,已经攻占卫州,先锋精骑直驱魏州、贝州而来,他们不能在此多作停留。好在溃兵已经收拢,能带走的财富也都掠过得差不多了。 苏叶青收回看向城中炼狱的目光,埋着头跟在萧燕身后,眼眸里的恨意一闪而逝。 她在草原呆了五年多,如今国战也打了五年,这么多时间过去,她从未像今日这样,如此痛恨一个人。 尤其这个人的身份,还是大齐皇帝。 是皇帝的军令,让赵宁跟郓州大军只能停在博州,不能继续追击北胡溃兵,如若不然,萧燕哪有时间收拢残兵败将,不慌不忙杀人劫掠后,带着大军安然北撤? 博州的郓州大军近在眼前,杨柳城的王师明显更远,杀过来需要一些时日,可皇帝偏偏只让杨柳城的王师进击。 倘若郓州大军能够一路尾随追杀,贝州的这些北胡战士,仓惶逃窜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有计划的刮地三尺,祸害贝州的齐人百姓? 她跟潜伏在草原部落的一品楼修行者,还有河北各路义军、范翊的人手,披荆斩棘奋战了这么多年,为的无外乎是赢得国战,让更多齐人百姓免遭兵祸。 可现在,国家的君主是怎么做的? “皇帝不配做大齐的皇帝!”苏叶青咬紧了牙关。 在城前翻身上马,踏上官道奔驰之前,苏叶青回头看了一眼南方。这一刹那,她眼中有浓浓的哀愁,像是凝固的鲜血一样化不开。 萧燕准备在河岸望楼自杀时,她是有机会离开的——只要萧燕死了,众人溃逃,乱军之中,她就能脱离队伍,到郓州军中去。 只要表明身份,她一定可以安然回到扈红练身边,回到赵宁身边。 可萧燕还没自杀,元木真就乍然出现,她失去了脱身的机会。如果郓州大军可以放手追杀,北胡稳不住阵脚,那么在惊慌奔逃的路上,她也可能找到时机。 但眼下,她只能跟着萧燕北上。 又是北上。 乾符六年,她第一次北上,结果这一去,就是十多年过去。十多年间,她无数次在异国他乡的明月下,默然眺望南方,期待着回家的那一天。 现在,她明明再度踏上了大齐的国土,却竟然不能留在这里,眼下又要再度北上。今日这一去,下回再有机会南下时,又会是多少年悄然而逝? 在已经被萧燕强烈怀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