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不倾倒、塌陷,不复本来面目。 无论怎么看,眼前的郓州大军,都像是一群饿狼,而被他们追杀溃败的草原大军,则只能用羊来形容。 这是一面倒的扑杀,强者收割首级,弱者没有还手之力。 萧燕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在她一惯的理解中,齐人将士才是羊,草原战士一直都是狼,前者理应被后者撕碎,被后者征服。 可现在,一切都已经颠倒。 她痛苦得五官痉挛,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惨败。但她却强迫自己睁着双眼,强迫自己看着这个惨烈的战场。 她已经无力稳住战局,无法约束将士,现在她是一个败军之将。但即便是作为败军之将,她也要挺直腰杆。 远处的河面上,桅杆如林,船舰如城,左右望不到边际,前后看不见尽头,一批批甲士或者驾着走舸冲上河滩,或者直接从船舷上架着的木板蜂拥而下,不知道有多少。 一条明显是刻意被留出的宽阔通道中,有一艘巍峨如山的高耸楼船,不急不缓的驶了进来。 萧燕瞳孔一缩。 在那艘雄伟的楼船上,有人青衫鹤氅,负手站立在船头,风姿如仙,气势如渊,仿佛他就是天下之主,生来就是要俯瞰江山苍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 萧燕牙关紧咬:“赵宁!” 大战至此,胜负已分,草原大军在溃逃,郓州大军在追击,结果不会再有任何悬念。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终于看见了赵宁。 看见了作为胜利者出现的赵宁。 国战打了五年,她也五年没看见赵宁。 上一次见到对方,还是在雁门关。 彼时那一战,是国战的开始。 而今日呢? 今日这一战,是不是国战的结尾? 恍惚间,萧燕如在梦中。 过往这五年发生的一切,好似并非真实,她的随军征战,她的主事河北,她的黄河防守,似乎都只是梦幻泡影,从来没有真的存在过。 至于她的雄心壮志,她的远大抱负,她的心血付出,不过是大河之上的一朵浪花而已。转瞬即逝,无可停留,无人在意,不着痕迹。 遥遥盯着赵宁,萧燕泪水绝提,滂沱如雨,一发不可收拾。 她想起潜伏在燕平城的那些岁月,曾经,她无数次站在飞雪楼的窗前,端一杯酒,沉默着凝望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的长街,想象着成为主人的那一天。 她想起那个普通却又不平凡的夜晚,她苦心孤诣建立的王国,在一刹那轰然倒塌,她只能毁去那面雕刻着江山社稷图的墙壁,遁入密道仓惶逃生。 算一算,那是十年前。 恍然若梦的,原来不只是那五年,而是从乾符七年那一刻开始的这整个十年。 望着赵宁脚下的楼船靠上河岸,萧燕反手拔出了新月弯刀,横在了自己的咽喉前。 到了这一刻,作为一个输得一干二净的败军之将,她已经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死在战场,是她唯一的归宿,自裁于乱军之中,是她最后的尊严。 她远远望着风华绝代的赵宁,没有犹豫,不曾迟疑,手臂狠狠一拉! ...... 新月弯刀没有动。 萧燕以为是苏叶青阻止,瞋目转头。 而后,她看见了一个伟岸雄阔的身影。 “大汗......”萧燕猛然一愣,眼中有激动的希望之光浮现,但这份光芒一闪而逝,转瞬便被黯然所替代,“大汗,我败了,辱没了大汗威严,理应自裁。” 元木真望着前方战场,瞳孔里映照出赵宁那不可一世的身姿,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此战之败,你难辞其咎。但首罪不在你,而在本汗。” “大汗......”萧燕没想到从来没错过的元木真会这么说,一时哽咽难言。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