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道:“安静。” 尖叫声骤然消散,他惊恐地抬眼看着那青年俯身靠近,他骨骼分明的左手自白袍下缓缓探出,一寸寸靠近他的脖颈,那确然是一只修长润洁,薄茧不生的手,全然不像是习武持剑之人该有的样子。 可是村长毫不怀疑,下一刻,那只手便能轻而易举地拧断自己的脖子。 他惊恐地想要后退,却陡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双膝绵软地跪倒在地。而此刻,一阵暖流正自他的胯间汩汩而出,刹那将裤腿染得糊涂一片。 云咎的动作微顿了顿,他放下手,隔空朝那失|禁的老者挥下一道神力。浅金色的光晕倏然划过,那骇人的伤口在下一刻飞速愈合,不过须臾,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云咎勾唇俯视着眼前惊魂未定的老人,笑道:“确实不能杀人,可却能将您折磨得生不如死。这半道疤如今是在您的耳朵上,下一次……试试您的半个脑袋,如何?” “我说!!!!这半年来,我们村横死的老人,都是我挨个……挨个……劝、劝说的。” “劝说。”云咎笑着低声重复了一遍,那笑意底下却沁着寒意,没什么情绪,“多妙的一个词。” 长剑被轻轻挽出一个剑花,云咎偏过头,笑道:“继续。” “…………不是劝说,”老者惊恐地望着那把剑,“是……诱使,不是,是……哄骗,也不是……是……” 云咎微微蹙了蹙眉:“继续。” “胡嫂本就要死的……那年东海风浪不断,出海九死一生,她的孩子二十岁刚刚出头,就随他父亲死在了海里。我们全村人养了她近二十年……若不是我们,她一个寡妇,早该死了……我们,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湖仙说,东海内乱,未来百年没有宁日。那片湖泊……您也看到了……那样平静的湖,那样清澈的水,那么大的一片,那么多的鱼……我们,我们只要……” “只要给湖仙送上几个它需要的老人,就可以有取之不尽食之不竭的鱼儿,是吗?”云咎轻声道,“就这么简单。” 云咎转身走向海面,那火焰中的绿妖此刻已经没有了声息,他抬手伸入烈火,捏着破布似地将那巨大的妖物重重摔落在地。水草在沙地上奄奄一息地纠缠蜷缩,云咎冷冰冰地盯着它:“话都不会说的东西,如何同你交谈?” “是……是之前您处置的那只……那只妖。” “那只妖能附身于人,且擅人语。它会附在被湖仙看上的老人身上,将那人带到我面前……再由我去……去劝说他们……同意。” 云咎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正欲开口,却听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的衣袖被身后来人扯动了一下。 明曜站到他的身旁,声音抑着几分愤怒的颤意:“他们如何是真的同意?无非是寄人篱下,无亲无故,迫、不、得、已。” 最后四个字仿佛从她的齿缝中挤出,眼前的黑暗能够轻易勾起记忆深处的画面,她想起黑凇寨里陈昭苍白痛苦的脸,那些柔弱的生命与胡嫂衰朽的容颜在她的脑海中不断交织。 究竟是凭什么,在他们眼里,这些微弱的生命,好像永远该理所应当地被最先抹去。 云咎垂眸望着她,明曜的眼前被他施下的法术还没有消散,那双琥珀般的大眼睛显得有些空洞,也是因此,悲切愤怒的泪水在其中显得分外显眼。他的衣袖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即使隔着衣料,她的指甲几乎都要刻入皮肉。 云咎指尖微动,在袖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 “他们同意了的!”村长的声音却在此刻提高了一点,他仿佛迫切地想要证明什么,语速都因此加快了几分,“湖仙以他们的执念为食,若他们心中满怀怨怼,湖仙便不会吞食!” 他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对的,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我是劝说他们,没有强迫……”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