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块地不吉利,加上地契被官府收了去,后来也没有人要买这块地。 于是这片地就这么一直荒了下去,变成小孩和乞丐的乐园,直至如今,仍能不时看到被烧地黢黑的断砖残瓦。 然而,几天前,盘踞在这里的乞丐和孩子们被驱逐了出去。 荒地的中心位置,是几幢尚还保存着基础轮廓的房屋,里外的装饰都被烧毁了,砖墙却还屹立着,依稀还能看出些往日的影子。 如今,这里被简单收拾了一番,缺漏的院墙被补齐,铺满灰尘的地面被清扫,塌陷的房顶用油毡布暂且充作顶棚,金灿灿的日光倾泻下来,照在清扫一新的残破庭院,庭院里放着一张竹做的轮椅,轮椅上的人闭着眼。 “这里是主院。”计都推着轮椅,走到残破的院墙边,感慨地摸着黝黑的砖墙,天长日久风化的砖粒混着灰尘便“扑簌簌”地从他指间往下掉。 轮椅上的人一动不动,计都也不以为忤。 他眯着眼继续悠悠地道:“季家主院,是从你太爷爷那辈儿就开始盖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大青砖,窑火里烧上不知多少回,再遇上水火也不怕,你太爷爷说,地基要打得牢,家业才能稳……你太爷爷说的没错,季家越来越繁盛,到了你爷爷那辈儿,这院子就扩大了五倍,到你出生时,当年整个汤阴县,一半儿的田地都姓季。” 轮椅上的人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仍旧固执地没有睁开。 计都依旧不以为忤,只哂笑一声:“可惜,再牢固的砖墙,也抵不过险恶的人心,无权无势,再多的财富都不过是个屁!” 他的语气陡然高亢起来,声音也变得尖锐,像是摔碎的琉璃与铁片相摩擦,刺耳地不忍卒听。 轮椅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眸子,眼形很秀气,里头像一泓清澈的泉水。 跟计都一点也不像。 计都却笑了出来,低下身,拍了拍他的脑袋,声带震动着发出低沉的笑声:“终于舍得睁眼了?——阿朗。” 阿朗的眼睛颤动了一下,于男人而言显得有些过分纤长的眼睫微微扇动。 计都的脸色便又变得怀念起来。 “……怎么就没想起来呢。“他伸手,按住阿朗的眉眼,喃喃着,”这眉眼,这脸型,这酒窝,活脱脱就是你娘的样子啊……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呢?“他低头仔细地看着,眉眼间带着欣慰的笑。 阿朗木然地任他打量。 计都的目光从阿朗的眉眼又下移到他的脸颊。 那纵横交错的刀疤遍布脸颊,仿佛一条条丑陋的蜈蚣趴在少年的脸上,也让人忽略了他原本清秀的长相。 若不是这些伤疤,他也不会迟迟没有认出自己的亲骨肉。 无视那些刀疤,这眉这眼,这鼻这唇,分明与记忆中的妻子一个模样,还有那浅浅的酒窝,怪不得,怪不得他以前就觉得这孩子眼熟…… 于是计都的表情便渐渐激动起来。 “都是那些贼人,害得我们父子好苦!”他按着那伤疤,眼里涌出怒火,手下不禁用了力,按地阿朗的脸颊有些发疼。 但阿朗没有挣扎,只是微微皱了下眉。 良久,眼里的怒火渐熄,计都又笑起来,“不过,那些害你的贼人都已被为父收拾了,杀人的,放火的,递刀的……当年害咱们父子一家的杂碎,为父已统统让他们付出了代价。” 他低下头,脸上露出足可成为慈祥的笑容,对着阿朗道:“你高兴吗?阿朗。” 他的眼睛闪着光,像是等待夸奖的小孩子,定定地看着阿朗。 阿朗木然的眼珠动了动,良久,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轻轻点了点头。 计都立刻高兴起来。 “哈哈哈……”他痛快地大笑起来,拍着少年相对瘦弱的肩膀,“不愧是爹的好儿子!”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