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玉桑这些话,让他在历经了暴怒,羞恼,心惊之后,意外豁然。 他生来尊贵,想要得到什么都很容易,反倒是别人很难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所以,一旦他给予,便是该供奉在心中的恩赐。 从无人像她一样,一字一句清楚明白的说给他听,但其实,这种心态,自他懂事起,便潜移默化根植骨髓。 在认为被她背叛的日子里,他的确沉浸在这样的愤怒里——我已如此对你,你还要怎样? 他把自己给与的感情看的太重,也将得到回应看的理所当然。 事实上,换作任何一个人,这都是无需争论的事情。 他们自会感恩戴德,欣喜若狂的接受。 可桑桑不是。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卑贱如蝼蚁,其实,她眼中,心里,丝毫不见卑微。 至少,他给与她一切时,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被恩赐的感激。 在她心中,只有对她好的人,和对她不好的人。 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其实并不重要,她看的,只是好与不好。 她会耍小心思回敬对她不好的人,也会把外人的善意细细摘分,将值得记住的记下。 所以,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在她心里是可以和别人一同衡量、比较、甚至舍弃的人。 但正如她所说,反过来,她也并非他人生最重要的事。 至少上一世是如此。 她死了,他照旧按照自己的意思活着。 虽然活得痛苦,可那也是他想要的一切。 然而,也许是因为那一部分他已经得到,也许是因为关于她的噩梦太过磨人。 他终究在历尽蹉跎后,撒手已经得到的一切,重活到这一世,重新见到她。 世道之中分贵贱。 要求一个附属对她的君王忠心不二,奉为至高无上的神明,无人质疑。 反过来,要高高在上的君王将附属当至宝,甚至超越心中追求,便是笑话。 可是,她不分贵贱,只凭好坏,在心中分轻重。 玉桑说的没有错,但她并不知,这并非他放不下的原因。 听她这些话,稷旻确有幡然醒悟之感,意识到自己对她存着这样的态度。 或许,也是因为他从没意识到的这种态度,让她排斥他。 但是拨开这些,他还是放不下她。 那些同她相处时的欢喜与偏爱,都是发自真心,令人愉悦的。 他喜欢同她在一起的舒服与自在,那是从未有人给过的感觉。 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他把所有偏爱给她一人。 她不在了,他也不会再偏爱任何人。 这些,他很容易就想明白了,但并不想在刚才就同她解释。 玉桑其实很懂他,他的确有傲骨。 要他坦白自己在男女之情上已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就是想被她看的无比重要,那他成什么了?君子不是嗟来之食,更不可能乞讨感情! 再者,他给与她的一切,连让她连只偏爱他一人的程度没到。 他只是对她好的人中的一个。 他才不会将这些话说给她听! 稷旻站定,片刻之后,他转身往回走,步子从缓到急,从迟疑到坚定。 飞鹰和黑狼一直远远跟着他,见他回来,忙要上前。 “让你们找的人,有下落了吗?” 二人对视一眼,回道:“有。” 稷旻心中已下决定,他沉下气,低声道:“备车,天一亮就出发。” …… 玉桑一股脑说了那么多,人都变得轻松了。 稷旻不知她身世时,他们已难圆满,如今一切摊开,更不该有牵扯。 所以,她这一觉睡得很沉很踏实,旨在有更好的精神,与稷旻做个了断。 可没想,天刚亮她就被戳起来了。 稷旻甚至没给她梳洗打扮的功夫,一张宽大的披风将她一裹,直接抱上车。 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吃力的从披风里钻出小脑袋,迷迷糊糊道:“去哪儿?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