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灯盏,朱漆斑驳的屏风,髹黑的羽觞,实木笨重的衣箱,显得不合时宜,却让赵由晟觉得非常熟悉。 上一世,陈郁为赵由晟的尸身在邸店赁下间客房里,便有一盏相同的青铜灯盏,一对绘有云兽的羽觞,白色的贝床上同样垂放月牙色的丝帐。 赵由晟脱鞋,疲倦地躺上床,他闭上睡去。长时间未补足睡眠,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他沉沉的入睡,窗外月华倾洒在他的脸庞,睡梦中似有一只手在轻抚他的眉眼。 那只手用指腹描绘他的五官,那么细腻,充满爱意,手的主人叹息着,沉迷着,气息接近,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唇角。 睡梦中的赵由晟知晓自己在做梦,梦见的是上一世的事,他在邸店里沉睡了六十载,陈郁偶尔会来看他。 唯有这个梦,在向他倾诉陈郁来看他时的情景,他如此忧伤,如此迷恋,却终究等不来他的苏醒。 梦里,赵由晟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月华入眸,明亮如辰星,他伸手去碰触陈郁的脸庞,回应他的吻。 然而,那也不过是个虚妄的梦。 陈端礼独自照顾陈郁,看着长睡不醒的儿子,他执住儿子的手,絮絮叨叨与他说话,讲陈郁幼年时的一次劫难,绫娘遭遇不测,陈端礼一度以为儿子也死了,后来在查南岛上找着被绫娘藏起的陈郁,陈端礼欣喜若狂;讲带陈郁回国后,原本对他的半鲛身份有许多担虑,担心他受人排斥,担心他悲伤、孤独,然而他终究是平平安安的长大,长成一位聪慧的少年郎,若是绫娘在世也会为他欣喜。 陈端礼还想等陈郁十八九岁时,给他谈门亲事,可别像他哥那样,已经老大不小还不成亲。半鲛生育的孩子几乎与常人一样,也不会现出鲛态,必能安然长大。 “我儿要是另有想法,也可以跟爹说。”陈端礼摸了摸儿子的头,他这孩子或许有着不同一般的人生历程,从他以半鲛的身份出生就注定了,“爹知你喜欢由晟,自古就有这样的事,爹不觉得荒唐。只是相守并不容易,待孩儿醒来,爹想问问你心里如何想。” 陈端礼温语:“孩儿得快些醒来,美梦让人沉溺,那终归是虚妄。孩子,你梦见了什么?” 陈郁闭目,沉沉睡着,偶尔会发出一两句呓语,陈端礼只能叹息,他帮儿子掖“被子”,被子是赵由晟的紫袍。 先前一直忘记更换,就一直这么披着,赵由晟的衣袍散发宫香的气息,据慕崇说有宁神功效。 床头的灯盏散发出幽蓝的光,映在床帐上,将陈郁白皙的脸庞,照得通透,窗外,月华旖旎。 陈郁一直在梦中,他的梦分沓而至,或悲或喜,最终他留在一个最舒适的梦境里,他躺在母亲的臂弯,闻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听她轻轻哼唱番人的夜曲。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