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蟋蟀竹筒,饶有兴味, 而半笑不笑地问:“哦哟,说得好像个样子!说说看, 那个伶官劝谏皇帝什么?” 李夕月眨巴眼睛想了想:“奴才脑子笨, 记不真切了。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哪个皇帝,反正是挺昏庸的,喜欢打猎。有一回打猎把农民好容易种出来的田给踩了, 一个县令官就拦着那位万岁爷的马头,不让他再打猎了。皇帝气坏了,想把拦着他的县令官给杀了。那个叫什么的伶人就上前说:‘你这个县令官好不懂事!你不知道咱们万岁爷喜欢打猎吗?为什么放纵农民种庄稼,以此来缴纳朝廷的赋税呢?难道不应该让农民饿着肚子空出这块地,让咱们万岁爷在这里纵马打猎吗?’那个谁皇帝一听,只好笑笑,放过了那个谁县令官。” 她这故事里虽然用“哪个”“那个谁”来替代的地方不少,但讲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 昝宁点点头:“嗯,不错,后唐庄宗的故事,你还记住了八成。” 李夕月说:“万岁爷别笑话,奴才读书少。” 昝宁说:“挺好,你放心,我岂是那类走邪路子的皇帝?我自然有我的用意。” 撩了撩衣摆适意地坐下来:“摆家伙什儿,今儿再来斗一斗。” 李夕月想,他既然如此笃定,自己不陪也不是,只能把丑话先往前头说:“那行,但万岁爷说的,您这是有自己个儿的用意,不是奴才带坏的您。” 昝宁轻浮地伸手捏她的脸蛋,觉得那滑溜溜的肉肉实在可爱得不行,不由笑起来,说:“今日博.彩,博点其他的。” “博什么?”李夕月警惕地问,“也得奴才给得起。” 皇帝气呼呼地又掐她脸颊一把:“怎么会博你给不起的东西?我知道你的意思,横竖你就是不信我么?说了不会强你,你当我真是个急色鬼?” 掐完,他也有点赌气,怎么着,他不能做柳下惠? 他说:“今儿博时间。” “啥?” “时间。”他说得云淡风轻的,好像拿捏准了李夕月最想要的东西,“你赢一局,朕早放你回家一年;你输一局,你多在宫里服侍一年。” 李夕月想了想,这赌局,赢了固然彩头好得很,但是输了也倒霉得很。 她在家有时候年节里和家人推个牌九,打个双陆什么的,一般就赌点瓜子、糖,顶天也就是赌点零花钱。如今这么大的彩头,她宁可不赢,也不想输。 于是她摇摇头:“这个奴才不愿意博。” 昝宁蛮不讲理:“你说不愿意就不愿意啊?” 李夕月气得目瞪口呆,皇帝也是要讲道理的好嘛?! 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万岁爷,没这个道理,强买强卖尚且还要被市令捉到衙门里打板子呢,哪有强赌的?” 昝宁已经开始挑蟋蟀了,一只脚跷在炕沿上,仍是云淡风轻的纨绔样:“我不强迫你,你要实在不愿意,我就传皇后过来陪着斗蛐蛐。” 这还是使坏啊!皇后那个端方的性子,自然不可能跟他斗蛐蛐儿;不仅不会跟他斗蛐蛐,而且肯定会劝谏,还会问责:“哪个无耻的宫人引着万岁爷玩这些下三滥的东西?传杖来活活打死!” 想着,李夕月就打哆嗦。 分明就是威胁,偏还说得像他怎么讲道理一样。 这些贵人啊,真是不把别人当人! 唯一可庆幸的,就是皇帝他水平比较次,她侥幸能赢的机会大,说不定还能早几年出宫。 李夕月内心往好处一想,终于释然了一些,见皇帝已经挑好了蛐蛐,只能咬咬后槽牙说:“好吧,奴才没得选,奴才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而后自己发誓:下次再不陪他玩了!他不是个好人! 她这次斗蛐蛐,玩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死死地盯着陶盆里那两只小虫,丝毫不敢懈怠,就怕这该死的虫子一个不争气,她就得在宫里多服役一年——一年复一年的,她就要熬成老姑娘了啊!到时候亦武就更不一定要她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