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儿看见了钱娇娘落泪,但她只能装作没有看见。她应了一声,转头自己抹了眼泪。碎儿心里头也明白,她们这回,怕是凶险了。 *** 城外邢慕铮立于一棵苍天大树之上,眼见烈雷降落于城内,黑眸微闪。他伸手向前,于虚无中抓了一把。 “哥哥!”甄昊在底下叫他。 邢慕铮低头,甄昊与黄恭李清泉站在树下,神情各异地仰头看他。 邢慕铮飞身下树,三人迎了上来,甄昊问:“烈雷可是寻着嫂子了?” “嗯。”邢慕铮回答得很漫不经心,显然心思还不曾回来。 甄昊与李清泉黄恭相视一眼,甄昊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哥哥莫要太过忧心,嫂子是个有福气的,这回必然也能逢凶化吉。” 邢慕铮没有说话。 李清泉道:“大帅,属下都知道您对夫人深情厚意,可您才打下这江山,请千万以大局为重啊。” 黄恭跟着说道:“大帅,如今暴君被废,新皇未登基,时局正是最为动荡之时。大帅身为主帅,百官拥护,子民爱戴,登极之人非您莫属。大燮皇室昏庸无为,百姓们都已吃尽了苦头,都盼着有个好皇帝带着他们过好日子。大帅正是众官与百姓们的殷殷期望。倘若大帅出了什么意外,怕是整个大燮都将四分五裂,彼时又将民不聊生!” 甄昊道:“是呀,哥哥,你可千万不能冲动!” 邢慕铮沉默半晌,沉沉说道:“我明白。” 这厢碎儿寻来纸笔,钱娇娘却因不敌药效靠在床头睡下了。碎儿没有叫醒钱娇娘,轻手轻脚地扶她躺下。烈雷乖乖地立在屋檐上,像最忠诚的护卫,直直对着钱娇娘的屋子。 钱娇娘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华灯初上。碎儿送来粥食,她却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碎儿劝她,她只摇头,说吃不下。 碎儿只能端着几乎没动过的粥食出去了,钱娇娘坐在桌前,将一张宣纸细细地展平,又细细磨了一会墨,她拿了一只狼毫沾了墨,笔尖点在宣纸上头,深已深沉,她却迟迟未能下笔。 钱娇娘心里想了许多,她也有许多话要交待,却偏生写不出来一个字。 她想叫邢慕铮与邢平淳放宽心,自己也许还能活着出去;她也想让邢慕铮和邢平淳做好准备,便是她死了也莫要太过伤心;她想让邢慕铮好好地将逆雪带大,让邢平淳好好地长大;她想让邢慕铮好好地做皇帝,开创太平盛世,百姓不再吃不饱,穿不暖,不再受时疫之苦;她想让邢慕铮等她死了,就忘了她,娶一房温柔的小姐,好好地过日子。 她想……见他。 想日日夜夜都见到他。 想与他白头到老。 钱娇娘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扔开笔,伏案痛哭。 老天爷是看她太过美满了么,因此才要将给她的一切都夺回去。 她不想死! “……哭什么。” 原本只钱娇娘独自一人的屋子里蓦然响起低沉的男声,而那声音又是那样熟悉,叫钱娇娘顿时惊坐起来。她的面前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可是因为泪水糊了双眼,她看不真切。钱娇娘忙不迭拿袖子胡乱抹去眼泪,她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却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钱娇娘愣在原处,双眼因泪水而晶亮,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 “你……”是梦么?一定是梦罢。 “唉,哭得这样伤心。”男人带着疼惜的声音清晰传进钱娇娘的耳朵,脸庞上被他粗糙的指腹拂过,泪痕被擦了去,那触感是那样真实。 钱娇娘抓住男人的手,“你,你怎么……”钱娇娘犹不敢相信,面前这黑衣男子真是邢慕铮! 邢慕铮看她哭得稀里哗啦,从未见过的脆弱可怜模样,他心疼坏了,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你哭什么,我不是说我来了么。有什么事,我陪着你,别哭,嗯?” 钱娇娘被搂进熟悉的胸膛,她顿时如梦初醒,急忙推开他,双手捂住了口鼻,急得跳脚,“你进来干什么!你是傻子么!赶紧出去,快出去!”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