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慕铮的脸色隐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楚。 丁张忙道:“奴才这就叫厨房为您重新准备……” “不必了,”邢慕铮沉声道,“把他们吃剩下的热一热端上来。”邢慕铮不是铺张浪费之人,那么一桌子菜,他们娘俩吃不完。 “诶,奴才这就叫人热去!” 邢慕铮进了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空气里散发着泥土湿润的气息,看来娇娘才向地里浇了水。东厢房的烛灯亮着,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见影子。邢慕铮在葡萄架旁站了一会儿,跨过门槛进了西厢房。屋子里没有人,也没点灯,只有微微透进来的月光。邢慕铮缓缓坐进还在老地方的躺椅,他躺下轻摇,目光直视微弱月下空荡的桌子。若是以往,这会儿娇娘该在桌旁一边刺绣,一边与他唠嗑了。 现下只剩一片安静。安静得令人不舒坦。 邢慕铮扭头看向东厢房的方向,深不见底的黑眸讳莫如深。 第五十六章 金乌才挂上枝头,玉州城就已熙熙攘攘地活络起来。城中百姓开始了一天的活计,烙饼的滋滋地烙着葱花饼,打铁的哐哐哐打着热铁,买菜的扯着嗓子吆喝着菜名。虽已立了秋,天儿还是热的,金瓴街靠着玉水河,许多野孩子光着屁股在河里扎猛子,骑水骆驼,闹腾得要飞起来。 钱娇娘穿过金瓴街,走到头是玉州知府衙门。两头石狮子一左一右立在阶下张着血盆大口,只是看上去没有侯府门前两只小狮子神气。两个衙役腰前别着大刀守在朱红大门前,威仪十足。一台大鼓架在台阶右侧,用来给百姓击鼓鸣冤。没有天大的冤屈,老百姓都不敢贸然去敲这个鼓。这鼓一敲,告的都是权贵人家。 钱娇娘在底下停了一停,上了台阶直奔右侧,拿了鼓棒用力敲响了大鼓。 重重的鼓声引来好事者围观,立在阶下对钱娇娘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一衙役上前问道:“民妇,你状告何人?” 钱娇娘一字一句大声道:“我要告定西侯邢慕铮!” 底下一阵哗然。这一身布衣的少妇人,竟然敢告邢侯邢将军? 衙役似也没料到这妇人竟状告定西侯,一衙役粗声道:“哪里来的疯妇,快些走!” “我不走,我不疯不傻,这大鼓敲了就是给百姓鸣冤的,你们因何赶我走?”钱娇娘挺了胸膛。 二衙役面面相觑,其中一衙役使了个眼色,另一衙役点头,转身进了衙门。一盏茶后,衙役匆匆走出来,叫钱娇娘跟他进去。 钱娇娘昂首挺胸,跨进了衙门。衙役带着她直直进了公堂,叫她在此等候,便转身离去。公堂空无一人,一张牌匾悬于正前方,钱娇娘只认得一个明,一个高字。两旁有一副对联,钱娇娘细细一字一字地看过。 片刻,自右侧帘后传来动静,钱娇娘寻声望去,只见一四十来岁,瘦高带须的男子穿着松鹤官服走了进来,看样子他便是玉州的父母官谢章。听说他是个好官,应是不畏嚣张跋扈的侯爷。 钱娇娘眼瞅着谢章入了公堂,只等他坐到堂上开堂审案,谁知却不往堂上走,而是侧身一旁亲自撩帘作恭请状。随后一高大男子英俊自帘后而出,钱娇娘定睛一看,僵若木鸡,嘴角抽搐。 谢章请男子坐堂上官位,男子摆手,指了指堂下右侧。随后跟来的师爷忙让人搬了张官帽椅来,置于男子所指之位,男子撩袍双腿一跨,如同自家屋子似的恣意坐下,黑眸直直射向钱娇娘。 谢章扶了扶官帽,走到堂上坐下,他瞅瞅下边站着的布衣民妇,又瞅瞅自方才听见来报就脸沉下来的定西侯,一时不知该不该拍那惊堂木。衙役们见大人升堂了,连忙进来喊“威武~~”,谢章黑了脸,全是一群人高马大脑袋空空没眼色的手下,这是喊威武的时候么? 刑堂师爷忙进来挥手叫衙役们速速退去,吵闹的公堂又安静下来。 钱娇娘僵硬的脸庞动了动,好不容易挂上假笑,“侯爷,真巧,您也到衙门溜弯儿啊?” 谢章手一滑,这妇人说些什么玩意儿,哪有人到衙门来溜弯的? 邢慕铮道:“我来与谢知州议事,你来作甚?”她是怎么从侯府出来的? 钱娇娘道:“我闲来无事,溜个弯。” 邢慕铮眯了眼,“溜弯溜到衙门,跑去敲惊堂鼓?” “我瞧着那鼓风吹雨淋的,这么久也没用了,就想试试它还敲不敲得响。” “敲响了你还不走?” 钱娇娘无辜道:“外边的衙役大哥不让走,他说我既敲了鼓,就非得告个状。” “因此你就把我给告了?”邢慕铮恍然大悟状。 钱娇娘干笑道:“侯爷您这是说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