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对不起。” “我实在走不开,所以才请周知悔去找你……你不要因此反感他,好吗?” 听完,路冬一怔,话到舌尖却说不出口,她早就已经不讨厌从天而降的表哥了。 甚至……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甩开那阵突如其来的粘腻潮闷,却挥不去几天前,那个下雨的周六。 低垂着眼,发现雪松的臂弯,也可以是一片细细密密的罗网。 “我从来都不讨厌他。”路冬一顿,盯着帆布鞋的鞋尖,缓缓地说,“我只是……在赌气而已。” 周知悔在去年夏天,抢走了她从前唯一的亲人,却也成为了她的亲人。 耳边,路棠担忧地唤了声她的名字,“冬子?” 压下那阵躁动,路冬扑扇着眼,小声地说:“我累了,回去再给你电话。” “你还在生病,不要独自住古拔路,跟周知悔回春明景,我会跟他说。”她一顿,“那儿应该还有你的校服,但明天不想去的话,就向老陈请假。我尽可能后天回杭川……然后,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好吗?” 路冬嗯了声。 “到家之后,用座机拨给我,我等你。” 通话结束,路冬摁灭屏幕。 抱起表哥的外套,刚起身,他的手机又亮了。 WhatsApp消息提示。有预览,一串法文,头像是个抱着女友的西方人,叫做Jean。 她的视线下意识多停了一会儿。 周知悔的手机锁屏,出乎意料地,不是iOS自带的红黄蓝靛色块,而是一只趴在壁炉前方,用无辜而哀怨的目光看向镜头的白色大狗。 铺在下方的地毯,繁复而巧妙对称的阿拉伯纹样,颜色是让人挪不开眼的medium?Persian?blue。她想起Vermeer画的那幅《持水壶的年轻女人》,更大面积,更奢美的钴蓝。 画面自动熄灭,路冬抬起眸,正要迈步,却见到在遥遥另头的人。 离得太远,已经看不出那双眼睛本该的色彩,而是一片漆黑。 保险丝熔断,腿被地面伸手拉住,动弹不得。 她知道自己不该第三次错认,但无法遏制冲动,朝向自己走来的表哥,小小地喊了声:“爸爸。” 男生的神色一点变化也没有,不知道是没听见,或者压根不在意。 出于浅薄的认识与直觉,路冬觉得是后者。 这一点上,他们是相像的。只不过,周知悔将她划入圆形之外,而他却在短短几日之间,来到她的圆形之内。 周知悔轻巧地拿回了手机,又用那只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路冬仰起脸,忽然轻飘飘地瞪他一眼。 那双半耷拉着眼皮的浅灰色瞳仁映着她的幼稚,像一种与生俱来的包容。 对视了七秒,路冬在心里默读着计数,一下一下地呼吸,终于选择落荒而逃,垂着眼勒紧怀中的外套。 她讨厌周知悔漫不经心的沉默,那阵游离与随心所欲。 忽然地,有个硬纸盒碰上她的左手掌心。 下意识握住,路冬茫然抬起眼,周知悔歪了下头,声音与平时并无二致,好心地告知:“Geo有打火机。” 未拆封的黑金相间烟盒,上头有着不解风情的危害图示和警语,写的似乎是意大利文。 Marlboro?gold?touch。 他那天在露台,抽的是这个吗? 大概是见表妹又呆愣愣地盯着自己,周知悔喊了她的名字。 沙沙的,像松针上愈积愈厚,最终受重力牵引,扑簌落下的雪。 他说,路冬,开心点。 万宝路香烟在周知悔眼里,似乎成了拿来哄小孩子的巧克力。 路冬蓦地浅浅弯起唇,走在他身侧,直视前方出口,轻声说:“没有不开心。”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