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姐妹俩接触再少, 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卓玉锦对卓琏的性子有几分了解,知道她既爱财帛,亦好虚名,在汴州时咬死了不卖酒坊,仅是因为那间店铺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利益而已。 眼下将一步登天的机会明晃晃地摆在卓琏面前,卓玉锦不信她不动心。 “酒道博大精深,有礼天地、事鬼神、移人性、舒阴阳、治险阻的功效,乃为百药之长,刚愎自用之人饮酒后会变得宽容仁慈,懦弱胆怯之人饮酒后会变得勇武不凡,由此可见此妙处。酿酒讲究时机,注重技艺,不能操之过急,金波品相尚可,却远达不到闻达于天下的程度,若是揠苗助长,妾身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卓琏心里虽不舒坦,却没有表露出来,冷静地拒绝了卓玉锦的提议。 “你真不后悔?” “没什么后悔的。” 坐在窗边的男子突然笑了,“焉大师,来丰乐楼前我就说过,酒方珍贵,是各家各户的不传之秘,卓老板绝不会轻易透露。” 焉涛捋着下颚处的短须,意味不明地说:“这可不见得。” 他抬手轻拍桌沿,发出一下又一下地闷响,“卓老板,若你坦诚相告,便能与良酝署合作,将金波纳入到齐中酒的范围内。” 就算卓琏只是一缕异世的孤魂,但她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将近一年,对基本的常识也有所了解。 在大周境内,普通百姓都可以开设酒坊,官府售酒亦是理所应当。官家酒拢共分为三等,头一等为齐中酒,品相极佳,是不可多得的佳酿;次一等是听事酒,质地尚可,为中档酒;最低一等为猥酒,专门给地位低下的人饮用。 良酝署每年会编撰酒录,将京城附近名声颇大的酒水收入其中,按上中下做出区分。 据她所知,绿珠香液就属于齐中酒,每年都出现在酒录的第一页,勋贵们爱极了这种特殊的味道,富商们更将饮用绿珠香液视为身份的象征,仿佛买下了御酒,他们便会成为官身一般。 临近小年,酒录会被张贴在府衙周围的告示栏上,许多家境贫苦的儒生不畏严寒,即使手足被积雪寒风冻得麻木,仍会咬紧牙关抄写酒录,装订成册后摆摊售卖,足足能卖出成百上千本。 管中窥豹之下,也能看出酒录的影响有多大。 要是金波被归入最下等的猥酒,那些看重虚名的人根本不会碰它,连带着桓家酒肆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 “若妾身不愿透露方子,腊月刊印的酒录中,金波是不是就会被纳到猥酒之流?”卓琏腰背挺得笔直,淡淡发问。 细长双眼眯成一条线,焉涛点了点头,“焉某无意逼迫卓老板,只是圣人爱酒,作为下属自是应当为他分忧,绿珠香液滋味虽美,在煎煮的过程中却要加入不少石灰,此味并不适口,势必要有所改良,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卓琏不在意虚名,却不代表她是个傻子。焉涛将她请到丰乐楼,目的与卓玉锦一样,都是为了得到火迫法。 一人诱骗、一人威胁,怪不得会成为师徒。 金波被定为下等,酒肆的生意绝对会受到影响,但卓琏却没有任何办法。即便良酝署不掌实权,那些酿酒大师却深得圣心,想要让他们改变主意,怕是比登天还难。 名声与火迫法孰轻孰重,她不必思索就已经有了答案。 “猥酒就猥酒吧,妾身无话可说。” 语罢,她没有丝毫留恋,兀自转身离开。 看着那道纤细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卓玉锦喉管中似有烈火灼烧,淡淡铁锈味儿在口鼻中蔓延,甭提有多难受了。她没想到卓琏会如此执拗,为了区区秘方,不惜开罪师父、不惜毁了桓家酒的名声,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一旦酒肆开不下去了,卓琏就会跌得头破血流,再也爬不起来。 方才开口男子姓李,乃是光禄寺的官员,起身走到桌前,不由叹了口气。 “我曾经去过桓家酒肆,尝过清无底与金波,这两种酒都做到了清光滑辣四点,卓氏水平虽及不上焉大师您,却也是个颇有灵气的,听说她还准备酿造羔儿酒,可惜不识时务,非要藏私,估摸着这辈子都无法出头了。” 另外一人也跟着附和,“良酝署专门为皇家酿造御酒,其中有不少大师,难道还会占卓氏便宜不成?我们拿了方子,便会做出补偿,绝不会让她吃亏。这种心胸狭隘的寡妇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闻言,卓玉锦嘴角略微抬了下,最开始她还担心卓氏利用自己那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