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的那几天,英燕总是往对方家跑。 有时候什么事都不会做,就只是看着张宙始画画,为了方便两个人能坐在一起,大部分的时候他们待在客厅,画累后就看电影,看完电影就再继续画,那栋别墅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冷冻食品,就像末日时的避难所。 期间,英燕委託懂修復的同事復原的原稿被寄了回来,张宙始打开纸箱时,他从中抽出几乎看不出有撕裂痕跡的原稿。纸箱里附上的纸条有说,幸好只是撕毁,如果还有被雨淋或者是黏住,大概也救不回来。 张宙始并不是很在意的将原稿丢在一旁,说之后再来整理,不知为何,英燕觉得依照对方的个性,大概就会这么放着了。 看到自己帮忙整理时,张宙始一边碎念,一边拿起塑胶盒,然后把原稿放好,一切又变回以往的模样。 「你都不会看到睡着吗?」 冬日的下午,拿着笔的对方这样问道。 英燕抬起视线,她说:「不会。」 她用手撑着头,又接着开口:「等《花束》完结后,你想要干什么?」 张宙始停下笔,长舒一口气,说:「我第一任编辑跟我说,漫画是我的工作,必须休息一下。所以应该是去参加尾牙吧。」 当对方这么说的同时,英燕察觉张宙始将「画」与「生活」混为了一谈,而且本人并没有意识到。像这样的他就像当初在大学演讲时的谈话,是不可能会完全放弃漫画的,因为那就是他活着的轨跡。 「你会去尾牙吗?」张宙始突然问。 「我每年都要去抽奖啊。」英燕说:「你感觉会很懒得把奖品搬回来。」 对方没有回答,大概是默认了。 「我可以听你说说艾莉卡。」 某日的下午英燕这么说,停顿片刻后,她补了一句:「应该说,是我想知道才对。」 「为什么?」张宙始说,他们半卧在沙发上,眼前的电视画面正在播映电影工作人员名单。昏暗的室内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屋外则静悄。 「我发现我很矛盾。」英燕低声说:「我说过『如果你将一切都献给漫画,那漫画就代表了你』这样的话,可是同时,我很怕我接受不了漫画以外的你。所以我现在想要去理解那部分。」 对方看过来,他们再次直视彼此,英燕忍住那种令人不安的心跳,而后,张宙始说:「你真的很恐怖。看别人看得很透彻,看自己好像也是。」 「如果我看得很透彻的话,那我就不会让许多人受伤了。」英燕低声说:「就算说的是实话,也不是所有实话都可以被说出口的。我还在努力学。」 「对我的话就没关係。」对方说:「我顶多只会气到跑走而已。」 「这样还不够糟吗?」 ——与张宙始的关係从对话与生活中缓慢建立,她意识到对方习惯于去「回报」,就像她曾送过对方蛋糕,而后张宙始也送了咖啡给自己。她说了她会用尽生命去支持对方的漫画,于是张宙始也如此向着她前进。 如果他们早几年遇见,英燕绝对能够想见那是什么样的光景,他们的话题将只有漫画,要以什么样的构图、何种轻重的笔、剧情架构、增添与删减,就像自己幻想中的漫画家与编辑。 而那个原本能与张宙始变成如此关係,只存在于每人记忆中的艾莉卡,是个似乎无论对于谁来说,也都是无比珍贵的人。 英燕会根据对方的话在脑中幻想那个娇小纤细的身影,在大学课堂上冒冒失失,明明对漫画一窍不通,可是从来不会觉得自卑,在那个女人的世界中,似乎单纯到令人不敢置信的简单。 「虽然说是她在依赖我,但应该是我在依赖她。」 张宙始如此说:「我知道我不管做了什么事,都一定会有人肯定我,那是我父母、亲戚、老师和其他朋友做不到的。那就是对我跟她而言的『朋友』吧。」 待在对方家的期间,英燕陪着张宙始一起去採购,虽然只是单纯逛个超市,可以前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英燕都觉得像首次体验。 对方总是买不需要过多烹调的食材,高丽菜与红萝卜回到家后切成丝备用,需要煮泡麵的时候丢进去,然后再放火锅料。问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张宙始没头没尾地答道「营养均衡」。考量到眼前的人每天都在爬坡,那大概是非常健康吧。 张宙始对咖啡冲泡包也有一套个人的见解,在超市时,对方逐一向英燕解释每家厂牌的咖啡因含量以及好喝程度,对于「咖啡因含量低但是好喝」以及「含量高可是超级苦」这样的差别,张宙始都会诚实地表现出嫌恶的表情。 于是话题就这样偏离漫画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