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和陆为都看呆了,她怔怔地问他:“那个方向,就是太阳湖的方向吗?” 陆为不可置信地点点头:“对。” 她的眼中顿时闪过泪花,赶紧又问那头牦牛:“我哥哥,林述,他就在太阳湖,对吗?” 这一回,牦牛没再给出答案,而是转身离了开去。 林瑾一瞬间怀疑那匹牛的身体里住着人的灵魂。它仿佛真的听懂了她的话,并给出了它的答案。 她愈发相信,哥哥就在太阳湖附近。无论如何,她都要去到那里,把哥哥找回来。 雪越来越小,风也渐渐没了,成群的牦牛们从山丘下离开,不知道要去往哪里。陆为把车子倒出积雪堆出的雪坑,继续朝着可可西里湖的方向开去。 雪掩埋了陆为赖以辨别方向的标志性雪山与湖泊,他开着车也多了一分谨慎,时常拿出指南针看一看方向。 林瑾看着他手里过于原始的工具,问道:“你们队里没装GPS吗?” 陆为道:“之前有地质专家来考察的时候,给我们捐过一批。” “那怎么不用?那个应该比指南针好用很多。” “早就坏了。这玩意儿我们队里没有人会修,要修得去玉树或者格尔木,贵得很,还不如索性不用了。” 林瑾叹口气,不再问下去。 巡山队大部分的无奈都来自于穷。钱财的匮乏让巡山队寸步难行,但陆为强硬地支撑起了这支队伍,用最危险也最原始的方式,打击着装备越来越精良的盗猎者团伙。 阴云彻底散开后没多久,太阳也从西边下去了。这一天在雪里折腾了太久,天都黑了,尚且没看见可可西里湖的影子。 陆为下定了决心今天要开到可可西里湖,顶着夜色又开了三个小时,终于来到了这一片冰冻的湖边。 他把车开上了一个没积雪的小背风坡,倾斜着停放能够减少车轮明早被冻在冰雪里的风险。 林瑾与他一人一把铲子,在湖边的沙草地上铲开雪,腾出烧火堆和扎帐篷的地方。陆为扎帐篷的时候,她就用大石块和柴火烧起火堆。 拿着水壶和鱼,她看了好一会儿,比划了一番鱼的大小尺寸,确定这壶里是能够放得下两条鱼的。 水在这一带的沸点只有八十度上下,化冰取水,烧开用了不少时间。等到水面开始吐出一个又一个的泡泡,她将鱼儿放进了壶里。 陆为正好扎好帐篷回来,看见这一幕,笑道:“晚上吃鱼汤?” 林瑾浅笑着点头:“试试看嘛。” 他也没心思坐下来,把手上的东西一放,就朝着湖边走去:“没味道不好吃,我弄点盐来。” “你去哪里?” “湖边弄盐。” “可可西里湖是淡水湖,怎么会有盐呢?” 林瑾不解地跟了过去,看他走到了湖与沙草的分界处,朝着湖面往下走了几步就蹲了下来。 手拂开软绵绵的雪,他摘下手套,用手指从雪下挖出一掌透明的冰晶。 头戴式电筒的光照在手心里,把冰晶照得像是钻石。 “你尝尝咸不咸?” 他将手里的冰晶向林瑾递去,林瑾捻起一块尝了尝。 她诧异道:“咸的。” 他扬起下巴:“跟书里教的不一样?” “嗯。” 陆为笑了,捧着冰晶,带着林瑾往煮着鱼汤的火堆走回去。 “这些都是石盐,你们读书的应该管它叫岩盐。里头还掺着一点芒硝,多吃会吃坏肚子,但偶尔用来调一下味道不要紧。” 林瑾是学院派,此前做过可可西里湖的调查,知道可可西里湖的盐度不应该产生这么多的盐类结晶。然而陆为手上的都是实打实的卤化物,咸味明显。 淡水湖的盐结晶只会在旱季出现,如今并非旱季,却就在她眼前发生了。能造成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只有一种——可可西里湖,乃至于整个可可西里,在最近短暂的几年时光里,环境遭受了巨大的破坏与退化,水土流失到了改变了湖水的盐碱度的程度。 而这几年,也就是盗猎者和非法采金者在可可西里最猖獗的几年。 人力对于环境的破坏,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 可可西里湖这么广大的湖面,如果矿化度和PH值的变化超过了临界值,那将反过来对自身和周围的环境也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对于生活在这一带的动物,也会是一场缓慢又巨大的灾难。 一锅即兴而起的鱼汤导向了这些涌入脑海的思索和担忧,她的眉头紧紧皱着,回头看着可可西里湖冰冻的湖面。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