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邹序云的身上,不知道是衣服过大,还是他实在太瘦了。长而大开的斜襟露出了他的大片肌肤,只是上面皆是乌紫青黑的淤青。邹序云面容憔悴,一向湿润的嘴唇因为焦躁已经干裂脱水,他的眼神也不复往日的光彩。尽管这样,他还是对荀烟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 ‘’你...你还好吗?”荀烟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索然无味的话。 只是她还能说什么呢? 不可撤回的信息,在人们心里预设的偏见,这些会对邹序云造成什么影响她再清楚不过。只是她无力改变。 “还好...你坐”邹序云仍是很温和地笑,掸了掸床边的灰尘。 荀烟摇了摇头,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 “对不起。”她声音几不可闻。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邹序云看了荀烟一眼,低下头。 在看到那篇报道时,起先他心里非常难受,他不明白自己只是践行了自己的职责,制订合适的方案,小心谨慎地做好每一个操作以期能让患者痊愈。却在别人眼里,被塑造成一个唯利是图、沽名钓誉的形象。 看到荀烟的署名,他更是像跌落到了谷底。他最珍视的那个人竟也如此诋毁他吗?邹序云不信,可那两个字却又真切地映入了他眼底,他愤怒却发现自己连愤怒也无力。他甚至悲哀地想,这样也挺好,至少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同一篇幅里,他最狼狈的日子也算有她参与。 直到她来,他突然觉得那些是非也无所谓。她会来,他就相信那与她无关。 “可是怎么会呢?你明明是那样一个...”荀烟没有说下去,她也无法再说下去。昔日天之骄子,如今遭人唾至此。 她知道,邹序云内心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在大学,无论是多么枯燥的实验与活动,只要他参加就一定会做到无可挑剔。即使在众人眼中,医学系的天才人物邹序云并不需要这般勤恳。但是他说,我每多做一次实验,就会更熟练一些,出错的可能性就更小一些。 这是他回国后的第一台手术,患者又是那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即使大家都说他的手术没问题,但荀烟知道在邹序云心里,他一定认为自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们就这么相对而立,明明只隔不到一米,却好似横亘山河大海。 “你最近好像瘦了一些,是工作太忙了么?”邹序云率先打破了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没有,你不要再管我了,明明是你的事比较重要!荀烟再也忍受不了他这种故作轻松模样,“那篇报道你不可能没看到吧!网友们甚至还人肉了你的照片。你的工作该怎么办。我没想过事情会这样,我看了你们治疗阶段的核磁振片,你可以解释的!或许,我...我可以给你做一次专访,你也有该说话的机会。” “大概...没用的吧。”邹序云苦涩地笑了笑,“院方这边也做了公关,但是成效甚微。院长今天也找我聊过了,他们认为风口浪尖的我不太适合出面增加曝光。这样对医院对我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烟烟,是我的错,我太想救活她了,或许是我没考虑到她后续的情况,我以为只要我申请了救助资金可以让他们支付这次手术的费用就足够了。邹序云打断了荀烟的话,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难过。 荀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她看着邹序云。他从前是那样夺目的一个人,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不急不躁地处理,可是现在却如此萎靡,即使他强装着镇定,荀烟也看出了他的慌乱与害怕。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改变现在发生的一切,我也清楚地知道唯一不能狡辩的是那是一条人命。”荀烟握紧邹序云苍白的手,才发现他一直在颤抖,“在来看你之前,我去看了看患者家属。我起先不理解主编为什么要修改我的稿子,你知道,我原先并不是那么报道的。” 邹序云的眼光亮了一下,果然她没像那些人那样看待自己。 荀烟用手指轻柔地摩挲邹序云的掌心,试图安慰他低落的心情,“可我想明白了。可能这世上的人都各自有各自的苦难,有些被看见了,于是他们被流量裹挟在得利的同时也失掉本心。有些人没被看见,但他们在自苦的同时也思考出了更能自洽的方式。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评价...” 女孩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那双透亮的眼眸。 但是,邹序云,在我这里,你不是做错的那个。任何一个能拯救患者生命的机会,你是都不会放弃的,这就是你学医的初衷不是么?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