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诗瞪着眼看仲冬,他不语,替她斟酒。少顷才开腔:「就算你做到多不在乎,但你颗心早已出卖了你。」 韵诗接过杯,满腹疑问──为什么她已经将所有悲伤压在心底,他仍然是看得见?她把目放投在香檳上,不知如何打开话框。「要些音乐好吗?」仲冬掏出手机,播出一首钢琴曲。「是《riverflowinyou》,夫人最爱的一首。」琴音在寂静的沙滩回响着,每一个三连音既沉香又悲伤,似是谱着一段一言难尽的故事。 「我……梦见天宇。那个梦好怪……我并不是热衷庆生的人,但那儿很多人跟我说生日快乐,有认识的你们,也有脸孔模糊的人物。偏偏在人群之中,我见到他的背影,是他惯常穿的那件黑紫横间外套。我正要衝上前之时,人们涌上来阻挡着我,我兜了很多路,上电梯又下楼梯,每每都是他背着我的方向。我拼命去追赶但都是追不上。后来,我绊倒了,整个人趴在地上,哭了出来。这时,他回到我身旁,拉起我,拥我入怀,在我耳畔说句生日快乐。在这一刻,我就醒过来。梦醒了,他走了,我又一次抓不住他。而我又发觉,我根本就是跟着他背影走的那一个。」 韵诗感口乾,提起香檳啜了一口,目光虽然是望向大海,但她的焦点却是放在一个走远的背影。 「很奇怪的,当自己以为牢牢地记住一些事,但当追溯从前,就发觉得回亿好像被漂白掉的样子,很多细节已经想不起。偏偏想刻意忘记的,所有事却非常鲜明,仿似是昨日发生的模样。」明明很想忘掉天宇,很想自己可以从他的影子中抽离,可是这两个月来证明,她做不来,她放不下。 有种人,一是不就去爱。一但爱上,便失去理性,失去自我地深爱着那一个人,更甚连自尊都可以捨弃。韵诗正是这种人的佼佼者。 少顷,她把酒一倾而尽。 「你会知道,放手也是另一种爱吗?」明知道对方和自己一起是不会拥有幸福,便放他走,让他寻找属于他的幸福。 放手,不是不明白,只是因为太爱那个人。 韵诗固然明白这一点。她闭上双目,试图将泪水挤回眼眶。 在以前,她让谦走,因为加拿大才是他的家;在今日,她让天宇走,因为他和她一起是不会快乐。她只会给他压力和重担。 儘管如此,就算她深明所有道理,不代表她能够接受──接受她生命之中再没有他的存在。 仲冬就只有苦笑,早就知道她是固执的人,但似乎随着年纪,这份本领更上一层。「他值得你留恋吗?」 韵诗静了话,想了会,才开腔:「他是很温柔的人,无时无刻想我好。偶尔是变作小孩子般闹情绪,但无非是想我关心他更多。说到底,他是爱我,只是悟得太迟。」 说着,念着,记忆不断浮现。泪珠由眼角一点一滴的滑下,一滴、两滴,慢慢地潸然雨下。 她曾经妄想过--假如,你仍爱我的,请来追上我;假如,我俩仍有缘份,请容许我们面照面的遇上;假如月老缠着我们之间的线未断,请让他再系得紧一些,别再轻易的拉开…… 可是,妄想只是妄想,到现在都实现不来。 仲冬只是轻轻搭上她的肩,默默的陪着她。「哭尽去,这里没有其他人。」酒精,加上音乐,还有一个依靠,她终于放声慟哭,将所有压抑着的痛一一释出。 然后,她都忘了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泪乾,她才挤出一句:「多谢。」 在十年前,他给她寄托;而十年后,他愿意陪着她。对,仲冬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她会感动,但不如心动。她可以用一辈子对仲冬好,但不可以用爱情来答谢。始终,她无法向仲冬投以跟天宇那样的情愫,不论在过去,或是现在。 仲冬投以浅浅一笑,虽然原意带她来诉苦,结果比他预期要少。但起码她哭了出来,将包袱拋出来,心里承受的痛可以舒发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是天宇,但可以做的,他都愿意去做。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