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约的心念缠绕在她的心头,但这一份心念,又如黏滑的一尾鱼潜入了深海里,竟是无所遁形,教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欲要仔细在记忆里打捞,却是徒劳无获。 温廷安不由地?望向了周廉,周廉淡淡地?抬眸,从牢门门楣之下起身,自影壁处取下了油灯,偏首道:“拷问完了?” 温廷安摇了摇头:“此人之所言,真假参半,不可?全信。” 历经方?才的观摩,周廉对温廷安有些改观,但面上?并不显,又看向了沈云升、崔元昭与苏子衿,问道:“你们三位可?有什么想问的?” 三位少年摇了摇头,道:“没有。” 周廉便是带着四人离开了。 牢房重新落了锁,人声?消散之后,潮湿的牢房里显得空旷幽邃,梁庚尧半靠在浅黄的草垛处,牢里仅燃有一盏黄油烛,东墙的铁窗是呈拱形,落入里头的日色本就极淡,昨夜落了一场沛雨,空气之中遂是弥漫着湿热的霉朽气息,是铁物烧融并剥蚀掉的气息,诸多?白蚁攀爬在窗沿周遭,遮蔽住了一小撮枯黄的日色,因于此,整座牢房衬得似是幽冷的洞穴。 梁庚尧一直望着温廷安的背影,隔着泛着锈渍的铁褐色的铁牢,少年的身影,虽纤薄,却又清隽,投落在青石地?面处的剪影轮廓,像极了皮影绢面之上?的角儿,稍不留神之间,这一道身影,便消散在了一片浓稠的写意之中。 “温廷安……”梁庚尧哝喃了一下她的名讳,不由地?品出?一丝异样,眉间掠过?一份若有所思之色,抿起了唇角,“这一张脸,怎的会这般肖似,那个人……” 他最终的话辞,泯没在了一片昏昧里。 温廷安等人跟随周廉,鱼贯离开了刑狱,复踅回了府衙的东直房,阮渊陵尚在候着他们四人。 周廉将人带到后,便是很快退下了,顺带将左右两扇门阖掩而上?。 “除了暗探尸首的验状,除了梁庚尧的供词,可?还有什么想问的?”阮渊陵端坐在一方?如意垂拱乌案之前?,搁下了案牍,浅浅啜了一口热茶,扫视众人一遭,视线最终停顿在温廷安身上?。 很显然,阮寺卿在等温廷安的话辞。 温廷安拱了拱手,斟酌着道:“方?才晚辈相询过?梁庚尧,此人精明诈黠,虽明面上?愿意给大理寺提供秘闻与线索,但最终是有自己的一份筹谋在,他之所言,不可?全信。” 就拿他挑唆她和温善晋的父女关系可?见,此人机心颇重。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阮渊陵抿了抿薄唇,指腹捻紧了玉扳指,道,“梁庚尧此前?口风极严,但后来忍受不住酷刑,将实情都?招了,你方?才去?了牢狱,看清了他目下是何种情状,他当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心中自当是有定数的。” 沈云升眸底有些深意,道:“方?才梁庚尧说了,他隶属于东阁的东面官,专为金国九殿下完颜宗策效命,这人肯襄助大理寺,是为了出?卖西阁所派遣出?的谍者,照此看来,如果常氏酒坊真是金人的据点之一,那里头潜藏着的谍者,效忠于西阁的,应当不在少数。” 崔元昭有些一筹莫展,道:“没想到金国里也有党争,也有尔虞我诈的内讧,事已至此,我们眼下当如何做?” 须臾,只听温廷安道:“梁庚尧提供的线索和信息蔚为陈杂,我们明日若是要潜入常氏酒坊,则必须事前?认真规划,先?集中心思做哪些事,查哪些线索才行。至于不是太?紧要的线索,则需先?放一放。” 阮渊陵眸底掠过?一丝钦赏:“不妨说说你的计策。” 温廷安道:“太?子殿下虽然派遣了两道任务,一为伪诏,一为据点,但终归到底,任务有且只有一桩,那便是潜入常氏酒坊,搜集媵王贪墨蓄兵、通敌叛国的两种物证。假若我们能搜集到媵王与常娘的往来文书?或是账簿,那很可?能与挪用银钱豢养私兵相关,假若我们能搜集到金谍据点与金谍做伪诏的证据,意味着媵王很可?能在暗中行通敌叛国之事。” 她看向其他三人:“阮掌舍派遣了两位暗探,他们二人想必是岔开两条线索,各自分头搜集这两种物证,如此,我们现在已有四人,不若也分头行动,其中两人着重去?搜集常氏酒坊的账簿与开支用度,另二人则去?调查媵王与金谍据点有无私下来往一事。” 阮渊陵淡然地?笑了一笑,拂袖道: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