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堇的眼前,黑气偶尔凝聚成一个人形又很快消散,似乎对她的话并不太信任,心存犹豫。 紫堇并不催促,耐心等着。 人说,鬼哭狼嚎,鬼哭的声音真的极其难听又渗人,但紫堇面无改色地安静听她哭着,直到哭声渐弱,一个女鬼面带厉色地露出身形。 “你是天衍宗的弟子,当真会帮我不偏袒崔家?崔家不是有祖宗成了仙吗?天道不公,这样的人家凭什么有人能成仙,而我们却要像猪狗一样艰难求生!” 紫堇说:“我是天衍宗的弟子,所以我更要站在天理公道这一方,若我做了有违天理的事情,又怎么能成仙?崔家祖宗成仙距今已有千年,崔家也是因此发家,后辈子孙如何仙人又如何了解呢?你只管说你为何化为厉鬼残害崔家人,身上有什么冤屈便是。” 女鬼眼神呆滞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 紫堇依旧十分有耐心。 她最熟悉这样的女鬼了,每一次遇见的执念之魂都多多少少有眼前女鬼相同的特点,被仇恨、情绪、执念遮蔽了所有理智,只剩下一个念头支撑她们永远留下。 紫堇的态度让女鬼觉得很舒适,这是一种包容与尊重的态度,女鬼生前都难遇到一次,这一次遇到了,便忍不住想相信她。 “我叫花丫,是琅琊山下西山村的农家丫头。三岁那年,村里闹灾荒,地里收成非常差,我家交不起税赋,只好把唯一的两块良田卖了,卖给了崔家,换钱交税。崔家买了我们左邻右舍半个村子的地,从此我们就成了崔家的佃户。” 花丫一家人口很多,本就需要不少口粮,偏偏地没了,只能租崔家的地交租种地,每日起早贪黑,一年下来六成交佃金,四成到手。这所谓的六四分并不是按照每块地的实际产出,而是按照崔家定下的标准。 ――这一点,今天紫堇已经听说了。崔家给土地分成甲乙丙三档,每档定了一个中等偏高的标准,不管佃户收成如何,每年都要交这么多佃金,少了就可能面临下一年无地可租。 花丫一家便是连续三年收成低于标准的人家,于是每年纵然干得直不起腰,最后到手甚至不到三成,这点收成,全家顶多不饿死,旁的什么都不能有,遇上年成差的,情况更糟糕。 七岁那年,花丫家再次遭遇了意外冲击。当时县里组织劳役,上一回劳役,花丫大伯拿钱抵了,但是这次轮到花丫父亲时,家里境况大不相同,佃户温饱都难,哪有余钱存下。花丫爹只好去服役,没想到去了没多久便重伤回来,只能躺着喝药。 但是普通农人哪里吃得起药,没过多久,正逢崔家采买七岁以下小丫头,正好卡了年纪的花丫便被家人含泪卖进了崔家。 “做个崔家的丫头有吃有住有月银,总比在农家饿死强。”花丫的娘亲如此安慰女儿和自己。 花丫也这么觉得,进了崔家便老老实实学规矩,学做事,虽然崔家小丫头并不能真的吃饱睡好,但比家里的确强很多,花丫便定了心,想着自己好好干,就算不能赎身,攒了钱给爹娘改善生活也是好的。 但没多久,花丫的爹还是因无钱治病去世了。花丫的娘成了寡妇,带着一双儿女生活,失去顶梁柱的家庭越发贫困,花丫的月钱勉强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为了府外的家人,花丫干得很勤快,学得很机灵,容貌也随着年龄渐渐出挑。 在一次主子们挑选丫鬟时,她被崔科劲的母亲――宋姨娘挑中,留在身边做事。 花丫依旧老实做人,踏实做事,十分勤勉,获得了宋姨娘的赞赏与提拔,还涨了月钱。 但做宋姨娘贴身丫鬟没多久,她就被崔科劲看中,从宋姨娘这要了花丫,在书房伺候。 花丫不想去,她好不容易成为宋姨娘的贴身丫鬟之一,干得好好的,去了少爷院子却是人生地不熟,从头做起。 但她的命从来不由她。 花丫去了崔科劲的书房。 崔科劲经常在书房处理内务。所谓内务指的是崔家产业相关的事项。崔科劲是庶子,才能不算高,没法科举做官便领了府上的差事做着。他管的,正好是崔家名下的土地。 在书房伺候期间,花丫渐渐见识到了崔家如何买地卖地,如何收租,如何与官府打交道。 花丫发现,崔科劲这些崔家管事子弟,很清楚不少佃户交不起租子,甚至穷到卖儿卖女,有时候遇到年成一般的,他们权衡之后会依旧选择不降租子,过段时间见农户卖孩子,便趁着低价采买一批新的丫头小子。 究其原因,是为了“开源节流”创造收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