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晚,兵荒马乱,若是走夜路回南淮怕是会有危险。 江璃只得作罢,将手从陈宣若的肩膀上拿下来,转身走。 他自宁娆身前走过,没忍住又抓住了她的手,虽然步子未停,却不由得减慢了速度。那柔软温暖的柔荑从他手心里一点点滑出去,连带着他的心里似乎也渐渐空了一大块。 他不敢再去看宁娆的脸,头也不回地走到外面,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迅速消失在宁娆的视野尽头。 宁娆深吸了口气,转身去看陈宣若。 孟淮竹蹲在陈宣若身边,伸胳膊揽着他,低声说着些安慰的话。 可这些都是徒劳,陈宣若眼神空洞,泪水毫无阻滞的从眼里淌出来,流了满面。他喃喃地重复这一句话:“我要回去,我要回到他们的身边。” 孟淮竹满目关怀,神色却满是失落,他一心想要回长安,可这个时候,她却不能陪他。长安距此千里之遥,陈宣若又沉浸在丧父母的哀痛中,这是他最脆弱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可是她却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他曾在她最危难最孤弱的时候施以援手,曾为了她将自己的富贵前程全都搭上,可是她却丝毫不能回报她。 在孟淮竹难过之际,雍凉眼见着江璃已经走了,想到如今南淮的情形,心中焦急难耐,虽知不近人情,但还是没忍住,上前提醒道:“公主,我是不是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启程了……” 孟淮竹的身子颤了颤,隔着半张面具,犹能看出一双泪目中满是煎熬。 宁娆在一旁看着,突然上前一步,道:“姐姐,你陪宣若回长安吧,我替你去南淮主持大局。” 此话一落,众人皆惊。 雍凉道:“这怎么可能?”可说了,他看着宁娆的那张脸,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这也未必不是良策。 孟淮竹抬头看向宁娆,自己的手还与陈宣若的紧紧握在一起,难以拆分。 她默了默,几分挣扎犹豫,几分心动,竟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让阿娆去吧,我陪她一起去。” 一个清朗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江偃面容冷淡,无甚表情,仿佛刚刚奔出去的那个几近崩溃的脆弱少年是另一个人。 他走到宁娆身侧,用平缓的声调冲她道:“我不敢保证一定将你护得严严实实,可是我敢保证,只要我活着,管他什么龙潭虎穴、三头六臂,谁也别想伤你。若是有人能伤到你,那一定是我已经死了。” 在过去的年岁里,江偃曾经无数次的对宁娆说过各种甜言蜜语,或是吊儿郎当信意拈来,或是真情挚意指天立誓,只是宁娆从不接甚至到了后来还会严肃词正地斥责他胡来。 在她的记忆里,江偃就是一个洒脱恣意带着孩子气有些任性的少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这么冷静沉定的样子跟她说这么一段话。 第88章 ... 好像那个顽劣洒脱的少年郎在一夕之间长大了…… 宁娆觉得自己该对他说些什么,可是话未出口,就好像噎在了喉间,说不出来了。她看了看孟淮竹,见她还紧攥着陈宣若的手,望着陈宣若伤慨的模样,一脸的担忧焦灼。 “姐姐,就这样办吧,趁着义父还没来,你将南淮的情形大体说给我听,捡重要的,主要是你和胥仲之间的一些事,剩下的路上雍凉和钰儿再慢慢跟我说。” 孟淮竹抬眸望向宁娆,又看了看自己身侧的陈宣若,默然片刻,下定决心,站起身,拉着宁娆进了屋。 斜阳渐西,一阵马蹄惊踏,雍渊到了。 他来时正碰见雍凉和钰儿守在屋外,本是沉敛凝重的面容,可一看见雍凉,这份沉静便崩了开,透出些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雍凉站直了身子,朝他过来,端袖微躬了身,轻轻道了一声:“父亲。” 雍渊凝睇着他看了一会儿,沙着声音问:“你怎么在这儿?” 自云梁灭国后他们便父子分离,雍渊带着淮竹一路北上,四处招敛从前的云梁旧部,为复国而准备。那时雍凉尚且年幼,自然不方便把他带在身边,便将他寄样在了离南淮不远的一个村子里,此后十几年,由他在那里长大,雍渊再没有回去过。 一直到了几年前,大魏新君登位,云梁人的处境愈加艰难,淮竹麾下的主力逐步从长安撤回了南淮,机缘巧合之下,淮竹重遇故人,与雍凉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 纵然这样,可雍渊始终坚持不许雍凉参与云梁内部的事务,只想让他在穷乡僻壤里安安稳稳当个银匠,故而,此时他出现在这里,雍渊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雍凉默然片刻,道:“南淮那边出了些事,胥仲说动了长老们要开蛊室,青衣使让我和钰儿来寻公主,请公主回去主持大局。”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