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来越小,随着穿堂风幽浅的呜咽,同两人的身影一直消失在长廊尽头。 宁娆看着江偃消失的方向,微微有些发愣。 到底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从前她觉得自己很喜欢陈宣若,心里也是愿意嫁给他的,可到头来发觉是一场骗局,虽然也难过,也生气,但好像难过一场,生气一遭也就过去了,仿佛春风拂过,激起池水涟漪,而风静云止时,涟漪便平了,又是安谧宁幽的水面,就像风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甚至现在她想起来,陈宣若也只是个普通人,在她记忆里占了一席之地,如此而已。 难道这‘情’之一字就是这么浅淡易逝的吗? 若是这样,江偃如今看着情真,大约过几天也就消停了吧。 这样想着,她便觉轻松了不少。 出了正月,礼部便开始拉起架势正式为太子选妃。 虽然宁娆觉得自己还是块没雕琢好的璞玉,需要再雕一雕,修补修补,但时间紧迫,只能匆忙上阵了。 选妃共分为四轮,前三轮由礼部主持,主要考察品貌仪态、琴棋书画、针凿刺绣。最后一轮由内直司主持,由太子殿下亲自过目,选出正妃。 前边两轮下来,宁娆虽有惊但无险,好歹混了下来,等到了第三轮,原来百余人的秀女只剩了十几人,芳华殿的绣房终于腾了出来,可以一人一间了。 宁娆这几日总是发愁,第三轮考察的是针凿刺绣,这可是最见长久功夫,不能速成的,她的绣工,有点一言难尽。 第65章 ... 可是三轮选期的日子越来越近,临时抱佛脚显然是不行了。 她愁得辗转难眠,终于在三选的前夜,江偃派人送来了信,邀她在月上中天时在桐花台相见。 是夜,她捱到夜深人静时,穿了件宽大的黑色斗篷,用兜帽将脸蒙住,偷偷摸出了芳华殿,顺着白天探听好的小径一路摸去了桐花台。 因她全副心神都在观察所过宫苑是否有禁卫值守,忽略了身后,从芳华殿出来就一直有一个人影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 穿过御苑,曲径尽处,便现高台。 数十阶拱起的高台上伫立着绣甍飞檐的宫阙,外面点着几只灯火幽明的茜纱宫灯,将那巍峨的建筑轮廓勾勒出来。 宫阙旁侧盛开着大片的桐花,枝叶蓊郁,花瓣紧密拥簇,微风拂过,宛如碎玉簌簌飘落,将这雍容华丽的高台宫殿点缀得清远如画。 而江偃站在桐花之下,抚着石栏,面对月色,孑然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娆捏着裙角悄悄地走上高台。 明明她的脚步极轻,几乎什么声响都没有,可当她甫一靠近,江偃立马回过了头。 他凝着宁娆的眉目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阿娆,你在宫中可习惯吗?这宫里的饭你吃得惯吗?” 他的语调极轻、极缓、极认真,好像这才是当前头等重要的大事。 宁娆揣着心事而来,怎有闲情跟他寒暄,便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随口道:“都习惯,都习惯。” 随后,便问他接下来的刺绣考察该怎么办。 江偃默然了片刻,道:“我可以替你安排,在礼部里还有几个我母妃生前倚重的心腹。但……”他忖度道:“最好不要这样。如今朝野上下皆是我皇兄的耳目,若我的安排一旦被发现,那么就会被旁人察觉你我之间的关系,这对我们来说会很危险。” 他用了‘危险’二字,还说‘我们’,这让宁娆有些疑惑。 若是江偃给她走后门被发现了,大不了落一个不尊宫规的罪名,最最丢脸不过是被赶出去,何来危险一说?而且就算是被赶出去,那也是她,江偃贵为楚王,刑不上大夫,至多挨几句骂而已,又怎么会危险? 她看着江偃那秀美出尘的眉眼,此刻全神贯注地盯着她,满是凝重,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突然有些明白了。 她现在选的可是太子妃,而江偃是太子的弟弟,人人都知,太子对孟文滟留在朝中的余孽甚是忌讳,而这批余孽在孟文滟死后便悉数站在了楚王江偃的身后。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