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是早就怀疑了,李钦载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尤其是异国异族,更是提防加小心。 这次登陆倭国尹始,李钦载就对中大兄深怀疑虑。 尽管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中大兄在耍阴谋诡计,但李钦载更愿意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中大兄的言行。 大江智殿内自戕,举国文人士子僧人聚集闹事,要求还政于王,还有各地势力纷至而起…… 登岛以来,倭国境内各种事端不断,李钦载怎能不怀疑背后有人搞事? 能搞出这么多事端,又不显山不露水,背后的指使者身份肯定不一般,放眼倭国境内,唯一有能力干出这些事的人,除了倭国国主,李钦载实在想不到别人了。 然后李钦载再分析中大兄的心理,一个曾经大权在握,国力战力颇为不凡的中兴国主,后来却遭灭国之祸,被敌人软禁在王宫数年不得踏出王宫一步。 这样的人,甘心一辈子对敌人卑躬屈膝么? 没有证据,却符合人性逻辑,李钦载对中大兄的怀疑之心自然顺理成章了。 今夜中大兄的惨败,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低估了李钦载,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会让他阴沟里翻船的。 中大兄倒在满地泥泞里,神情已完全绝望了。 李钦载起身,走到辎重前,拍了拍被油纸封存的木桶和木箱,笑道:“南城点火烧民居,臣子家东拼西凑一两千死士去送死,牵制我三千守军,你却带着死士出北城,直奔我大营而来,为的就是这个吧?” 木桶木箱被油纸密封,里面装的却是没开封的火药弹丸和备用的三眼铳。 李钦载叹道:“不得不说,你还算聪明的,知道我大唐王师能灭你一国,靠的就是这火器和火药,所以在你眼里,它甚至比复国更重要……” “若是得到了它,再召集工匠研究秘方,若能自己制造火器火药,你倭国不仅能复国兴邦,还能与大唐一较长短,海东争雄……” “国主殿下,看不出来你长得丑,想得倒是很美。”李钦载的笑容渐冷。 “火药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推算出秘方的,你又小觑我大唐人了,就算我把火药送到你手里,让你研究个两三年,你恐怕也搞不出名堂来。” 中大兄垂头,脸上一片死灰之色,暗然道:“我错了,错得厉害……本不该生出这野心的,除了败,便是死,何苦呢。” 李钦载也叹道:“是啊,何苦呢,从白江口海战开始,你倭国注定只能掌控在我大唐手中,这是你无法改变的,倭国世世代代都无法改变的。” “此战之后,大唐将会从中原各地差遣文人儒生,在倭国开设塾学,教授我中原的语言文字和圣贤经义,三代以后,倭国便不复存在,王室将全族迁往大唐居住,或许会被天子赐个汉名,封个世袭国公。” “你今夜做的这些,其实根本无法撼动大唐对倭国的掌控,就算今夜你成功了,大唐也会想方设法夺回来,倭国是大唐未来的战略重地,是探索这个世界的前哨站,它永远只能归属于大唐。” 中大兄暗然闭上眼,叹道:“接下来的事,与我无关了。成王败寇,夫复何言。李县公,叫你的部将送我上路吧。” 李钦载注视着他,张嘴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异声。 众人抬眼望去,却见鸬野赞良冒着大雨冲进了大营辕门,扑通跪在泥泞中,悲戚地看着李钦载和中大兄。 李钦载皱眉,沉声道:“你干什么?” 鸬野赞良泣道:“生在倭国王室,是我的不幸,可我无法选择。五少郎,请容我为父亲做最后一件事,不求你饶恕父亲的性命,我只求以我之命,换父亲的命。” 李钦载冷冷道:“换不了,你没那价值。” 鸬野赞良哀求道:“我父亲双腿已断,他已是废人,今日之后,他亦将退位国主,自愿被唐军囚禁,从此以后,他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残废老人,五少郎,只求你留他一条活命。” 李钦载陷入沉思。 这几日唐军清剿倭国的地方势力,打出的旗号是“安内尊王”,不尊王者将被唐军剿灭。 那么问题来了,李钦载自己提出的尊王令,今夜若杀了倭国国主,等于是自扇耳光,从政治上来说,便是一个败笔,从此大唐在倭国便失去了威信。 你提出的“尊王”,结果你把我们的王弄死了,以后再颁布什么法令,谁还肯信? 倭国,可是大唐预先定下的战略重地,将来要世代经营的,若欲经营,朝廷首先要取信于子民。 此刻杀了中大兄,对大唐来说弊大于利,得不偿失。 鸬野赞良浑身发颤,目光哀求地盯着李钦载。 中大兄也是露出求生之色,好死不如赖活,当野心抽离了身体,他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