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颐院,心中不由想,陆氏一向恭顺,怎么在和离这桩事上如此……尖锐,甚至显露出刺人的锋芒来。 但仔细想想,亦是人之常情,人总要为自己在意的东西搏上一搏,有些东西能让,有些东西却是让不得。 就是不知,在陆氏心里,是这个国公夫人的位置更重要,还是他这个夫君更重要? 褚昉尚未走远,见自家侄儿褚六郎虎头虎脑地向这边跑来。 自上次陆鸢替褚六郎解围,这小人儿经常往兰颐院跑,见到褚昉在,也不多留,讨两块蜜饯就跑。 “三叔,你要去哪儿?” 临近除夕,褚六郎早早换上了喜庆的大红袍子,脖颈上挂着丁儿郎当响的长命银锁,跑起来生龙活虎,朝气蓬勃,到褚昉近前却是立即规规矩矩站定,眼珠子溜溜一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褚昉轻笑了下,问他:“又捣蛋了?” 褚六郎连连摇头,追问:“三叔,你到底要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褚昉猜想侄儿定在打鬼主意,故意避而不答。 褚六郎悻悻一撇嘴,想了想,说:“三叔,你去陪果儿玩吧,她在前院里踢毽子呢。” 褚昉心想侄儿才五岁,都会调虎离山了,越发好奇他要作甚,遂假意答应,往前院走去。 褚六郎见他离开,兴冲冲跑进兰颐院,喊着:“婶娘,三叔不在,你教我打弹弓,我也要射鸟窝!” 折返的褚昉:“……打弹弓?” 陆鸢竟然教他侄儿打弹弓? 不多时,兰颐院内传来一阵稚子的朗笑,褚昉看见院内老树枯枝上搭着的鸟窝在砰砰响了几声后歪歪扭扭,摇摇欲坠,终于在最后一击下坠落下去。 而后便听到褚六郎兴奋地呼喊:“打掉了打掉了!婶娘真厉害!教我教我!” 所以,在他不在的时候,他们竟玩的如此开怀么? 褚昉神色有些沉。 他朝院内走去,抬脚要进门,脚才拎起来,却犹豫着,迟迟没有迈进门槛。 他刚刚斥责了陆氏,告诫她不要自作聪明,不消片刻却又折回,岂不是让她恃宠生骄? 罢了,让她静思己过,好好长长记性吧。 褚昉收脚,转身离开兰颐院门口,不过走了两步便又驻足不前。 听院里咯咯朗笑声,哪有静思己过的样子?有褚六郎那个捣蛋鬼在,陆氏如何能静思己过? 褚昉再次折返,欲进去把褚六郎撵走,却在拎脚跨门时再次顿住。 褚六郎若问起他缘何不去陪果儿玩耍,他该如何回答? 思前想后,褚昉最终回了自己的璋和院,直到夜中才过来歇息。 但陆鸢与他行过礼后仍旧坐在书案旁,像是在看账本。她自卸下管家之责,反而更忙碌了,不是看账本,就是奋笔疾书圈圈点点,偶尔揉揉眉心,竟似运筹帷幄的将军一般。 往常褚昉会说句“歇吧”,然今日他不想主动开口。 自陆氏养病以来,他对她诸多容忍,才惯得她对夫君生了怠慢之心。 兵法云,张弛有度,是该紧一紧了。 褚昉手执书卷坐去灯下,夫妻二人各看各的,互不相扰。 房内寂寂无声,能听见寒夜里的风和偶尔唧啾的鸟鸣。 夜色已深,褚昉举着书挡在面前,却用余光扫向陆鸢的位置,见她专心致志于笔下舆图,并无歇息之意。 他之前不小心瞥见过,是一幅丝道沿线市聚的图纸,从京都长安向西一直到碎叶城,皆有她大大小小不同符形的标记,不知是何用意,但大约仍是生意上的事。 褚昉不耐地收回目光,忽对书韵吩咐:“备水。” 陆鸢便是再愚笨也该知道他何意了。 但陆鸢只是抬头看他一眼,柔声说:“国公爷先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待会儿我让青棠掩上帷帐,不会让灯烛影响到你。” 褚昉没有说话,再用余光去看陆鸢时,她已经又专注于手下事了。 默了片刻后,褚昉状似漫不经心随口问道:“今日在院外见六郎来找你,何事?” 陆鸢笔下未停,亦不曾抬头,温声回答:“无事,嘴馋了,嫂嫂不肯给他蜜饯吃,特意来我这里讨。” 褚昉又问:“他没捣蛋?” 陆鸢道没有,褚昉微微一顿,接着说:“院里的老槐树上,我记得有两个鸟窝,怎么不见了,莫不是六郎爬树摘走的?” 他看见陆鸢手下的笔终于停驻了下,但旋即又恢复如常。 陆鸢声音浅浅地说道:“没留意,大概,被风刮走了吧,六郎没有爬树。” 褚昉骤然气闷。她竟然骗他,不过带稚童打弹弓而已,何须瞒他? 作者有话说: 褚六郎:狗三叔,你快走,婶娘是我的! 哈哈,再求一波评论和收藏呀!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