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鸢忙罢已是深夜,才回到兰颐院喝了杯茶,听闻褚昉留下的话,看看夜色,披了件大氅寻去璋和院。 褚昉竟还未睡,他坐在灯下看书,端正挺直的影子落在百棂窗上,似雪夜青竹,风骨峭峻。 陆鸢轻叩门,柔声问:“国公爷,你找我?” 大丫鬟开门把陆鸢迎了进去。 褚昉朝她看了眼,屏退大丫鬟,唤她坐来桌案旁。 他很少如此和颜悦色,陆鸢微微诧异,面色却无波澜,安静垂眼坐着。 静默一瞬后,褚昉道:“孟华的遭遇你该听说了。” 陆鸢点头,原来他等这么晚是要说郑孟华的事。 她垂着眼,褚昉辨不出她是何神色,也无意深究,继续说道:“她遇人不淑,吃了不少苦,我既带她回京,便不会再叫她水深火热,我,欲娶她做平妻。” 褚昉说罢,乌黑双目盯着陆鸢,似震慑又似窥探。 陆鸢沉默着,看不出明显的情绪起伏,连一丝埋冤不甘都没有。 褚昉收回目光,刚要开口,听陆鸢柔声道:“这,不合适吧?” 竟是不愿意,陆鸢在他面前向来柔婉恭顺,便是不愿意也不会表现得太激烈,更不会言语相抗,她能问出这样的话,显然十分不愿。 许是心中发虚,褚昉竟没因她的不愿意而生气,默了片刻后,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 陆鸢愣了下,讶异于他竟说要再想想,他向来一言九鼎,容不得别人违逆,今次等这么晚也要说娶郑孟华的事,怎地这么快就偃旗息鼓? 离了璋和院,陆鸢望着茫茫落雪,心神蓦的开阔起来,好似在促狭的细谷中、茫茫混沌里,终于窥得了一线天光。 娶平妻,何必呢?予她一封放妻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是更好么? 陆鸢拢紧大氅,披着雪色回了兰颐园,她想,褚昉总会想到这点的,现下没有说破,大抵是怕她在婆母的寿宴上哭闹。 寿宴前休妻,确实有些晦气,还有卸磨杀驴的嫌疑,他们这些世族最重名声,最怕授人以柄。 ··· 因着母亲寿宴临近,褚昉不必再进宫当值,一早便去给母亲问安,主动说起娶郑孟华做平妻的事,意思便是暂且放一放,等寿宴过了再说。 郑氏眉头一蹙,厉声问:“陆氏不愿意?” 褚昉摇头:“我还未告诉她这事,是儿子自己有别的考虑。” “你顾虑什么?”郑氏眉心未展。 褚昉道:“平妻于礼不合,若有心之人拿此事做文章参奏孩儿一本,平白叫圣上为难。” 郑氏心知此言不差,褚昉如今春风得意,得圣上青睐,不知有多少红眼睛盯着他,就等着揪他的小辫子,他果真娶了平妻,虽无关朝堂,少不得生出些麻烦来,若陆氏没轻重再闹上一场,褚家怕是要变成京都的笑话谈资。 “就依你所言,这事放一放。”郑氏妥协地说道。 母子俩叙话片刻,陆鸢也来问婆母早安,例行公事问罢安,又说了些关于寿宴的安排,便没了其他话,正欲告退时撞上了褚暄夫妻,同来的还有郑孟华和一双儿女。 因为娃娃的缘故,松鹤堂很快热闹起来,欢声笑语不断。郑孟华的一双儿女是龙凤胎,都已三岁,冰雪聪明,在众人的逗弄下卖力背了几首长诗,惹得郑氏稀罕不已,搂着人一口一个乖孙,难免就想到自家两个儿媳。 王嫮进门才一年,肚子没动静就罢了,陆鸢进门可是两年有余了…… 郑氏看向陆鸢,眼中多了几分嫌厌。 陆鸢身形单薄,一看就是不好生养的主。 郑氏抱着男娃,忽然心念一转,对陆鸢道:“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进门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至今没有动静?” 此话一出,堂上顿时安静下来,谁都没想到,郑氏会当众问出这样的问题。 陆鸢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她明白婆母的用意,婆母在为郑孟华嫁进褚家铺路。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