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皮肤都是麦色中透着黑, 老伯佝偻着背, 手骨和血管都往外凸着, 一手抓着鞭子,另一手拿着长长的烟枪,装烟草的小布兜吊在烟枪下晃悠着。 年轻人穿着短褂,打着赤膊,看起来精瘦却有力。 他们正坐在树下,远远的瞧见人来了,便起身,顺便把乘凉的牛也拉了起来,套好车子。 车身是长方形木板车,轮子也是木头,车斗两侧各有两排窄窄的木架,是用来充当座椅的。 车子的简陋自不必提,让人眼睛一酸的是那头牛,背部隆起,骨头清晰可见,后腰处陷了进去,窄窄的腰若是人必然叫他人羡慕不已,可它是牛,只叫人觉得可怜。 竟叫这头瘦牛载他们去河东大队,宋满冬心底百般复杂。 若不是有从前在村子里生活的经验,她都要以为这是给她们的下马威。 可这还不如是给他们下马威呢! 耕牛是大队上最宝贵的财产,它尚且如此,河东大队会好到哪里? 宋满冬轻轻蹙起眉,忧虑片刻,才定下心神,不管怎么样,下乡的事都已经成定局了,走一步看一步,总不会比她在宋家的时候差。 她悄悄打量起其他人的神色,刚好撞上赵胜男的目光。 赵胜男看到牛车的时候,已经明白领队大哥为什么抓着头发叹气了。 她想着便问了出来,“这牛车真能拉动我们这么多人和东西?” “放心吧。”赶车的老伯摸了摸牛头,“它力气大着呢。” 年轻人则是先报了姓名,“我叫张兴旺,这是孙大爷,你们先上车,有其他问题咱们路上说吧。” “早点儿回去,你们还能收拾一下东西,天黑就不好收拾了。” 赵胜男还在犹豫,宋满冬先一步把东西放上了车,“兴旺同志说的对,咱们别磨蹭了,到了地方咱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哦哦,好。”其他人也附和着,手忙脚乱的爬上了车。 孙大爷轻轻的甩了下鞭子,牛便原地踱了几下,迈开了腿。 车晃晃悠悠的前行,赵胜男抓着车架上的扶手,皱起脸来。 她转头向张兴旺打听,“兴旺同志,咱们大队没有拖拉机么?” “啊?”张兴旺愣过之后,苦笑起来,“那么贵的东西我们那儿买得起,我们多干一会儿就行了。” 赵胜男又问,“那大队上一共几头牛啊?” “三头。”张兴旺也不隐瞒,这事儿到了大队上他们都能知道,他还顺带解释了一下,“最近收玉米,要牛拉东西,接你们耽搁半天就少干不少活,所以只能拉出来这一头牛,你们凑合一下,就一个钟头的路。” “没事儿,应该的,收玉米重要。”赵胜男点着头附和。 从公社出来的路两侧种的都是庄稼,有玉米有高粱,郁郁葱葱,朝天长着。 她们坐在牛车上,视角矮矮的,像是被绿色给包围了。 本该是叫人畅意快活的画面,却因拉车的那头牛,大家都或多或少陷在低落的情绪里,还有些对前路的迷茫。 赵胜男又问了几句,便停下了。 她还有很多问题,但问不出口了。 车轮碾过地上不平的疙瘩,整个车身都晃了晃,坐在尾部的徐清晃了晃,差点儿栽倒,牛的速度也慢了一拍。 赵胜男终于忍不住了,“我坐了一天的车,这会儿身上难受的不行,下去跟着车走一回儿。” 她说着也不征询其他人的意见,手扶着车架,直接跳了下去。 下了车,心里顿时一松。 张兴旺不赞同的看着她,“忍一会儿就到了,你们不保存点儿体力,累垮了还要我们分出人手来照顾你们。” 这可不是他凭空猜测,隔壁大队的知青来的早,兴致勃勃的下地干活,头一天就歇菜了,还得叫人去给他们煮饭。 “没事儿。”赵胜男冲他咧着牙笑了下,“我之前跟着我哥拉练过,虽然没他那么厉害,但体能还算可以的,这几公里我跑过去都没问题。” 张兴旺听着她这话,脸色才缓和一下,只又警告了一遍,“你有分寸就行。” 陆许山一听赵胜男的话,当即也跳了下去,要跟她比个高下,“这点儿距离,我也能跑过去。十六岁开始,我爸就打不到我了,他追了我五公里没追上。” 宋满冬听的眉心直跳,面相看着也是个憨厚本分的人,竟招惹到他爸追了他五公里,犯的错可不小。 再想到陆许山在车上说的话,她对这人不由得多了几分关注,可千万别惹事! 她可不习惯自己周围埋着个地雷。 宋满冬心里想着,见赵胜男跃跃欲试,就要应下,抢先一步开口,“比谁跑得快倒不如比明天谁干的活多。” “干活?”赵胜男跟陆许山皆是一愣。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