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冲走发间打发的泡泡,水流舒缓而奔泻往下到盆中,再倒掉,被洗发露沾染过的水涓涓流入下水道。裵文野拿下花洒,重蹈覆辙地清洗着残留在她头皮上的化学品。她的思绪、心跳竟然渐渐恢复了平缓、宁静。 她仰着头,迫切想去看他的脸,蓄在眼角内眦的泪水倒流,淌过眉毛,额头,最后没入到头发里。 “别动,闭上眼睛。”他忽然说。 “噢。”楸楸声音闷闷地,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眼睛上忽然覆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她闭着眼,视觉感官关闭,只能凭着感觉,依稀能感觉到是裵文野的手,手上带着些许洗发水的清香味,粗砺的指腹揩拭着她的内眦、鼻翼,力度很轻,揩走那些泪痕,宛若在描绘她的五官和脸骨,到眉骨,最后回到额际。 头发被卷在毛巾里,楸楸睁开眼睛时,有点不敢看他,只一个劲儿地瞅着湿漉漉的地面,想着这民宿就这一点不好,干湿分离糟糕。又想如果裵文野问起,她该怎么回答,她怕自己又哭得稀里哗啦。 然而裵文野并没有过问他的眼泪,吹风机的噪音很大,他将风口拉远了一些,将她头发吹得纷飞,任由楸楸抱着他腰,脸埋在袍带上。 楸楸的头发长了很多,第一次见她时,她十五岁,那时候她就是中长发,头发堪堪及肩,不挡脸,丁裕和给她编各式各样的小辫子,从不重复样式的发夹,以丝巾束缚,十足十的一个爱美的小姑娘。 后来去到纽约,她还是中长发的长度,倒是很好打理,只是不再编辫子,她也不会编,基本全靠染和卷。 两年前,她开始把头发留长,不再去剪,吹头发的时间亦长了许多。 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你好像很喜欢抓我头发,我看视频,太短了看着不够刺激,留长一点绑公主头,会舒服很多吧?” 哪有很喜欢? 偶尔吧。 行吧。也不冲突。裵文野心想。于是就这么留长了,理由很草率。 这两年只要俩人处在一起,必定会拍视频,只要拍了,楸楸就会整理着上传。 美其名曰,别人是为了记录分享生活,她也是为了记录分享生活。 有一次她在上传视频时犹豫,问倘若被人发现这是他的话,该怎么办?虽然这样的概率很低很低,却也不是没有。 她可不关心自己,反正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网线一拔,乐得清静。 裵文野就不了,他来这么一出,只会身败名裂,公司股票大跌,也许还会被爷奶父母断绝关系。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他思索良久,脑海里涌现了许多情绪和如果,假使真落到那步田地,如楸楸所说的,公司股票大跌,身败名裂,和亲人断绝关系,那么楸楸呢?她还会在他身边吗?不,她不会。因为他的拼图里没有身败名裂这块碎片。因此他无法像平常一样,告诉她,怎么开心怎么来。 没等他找到自己的回答。楸楸又说:如果你的朋友,家人,发现这个人是我,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他说。他对这个无所谓,只要那些人嘴巴干净点,少在背后嚼舌根,不被他发现就行。 “你不想被发现吗?”他又问。 “当然不想。”楸楸不解地看他,“否则我怎么会把头部截掉呢?” 她为之着迷的,是这份暗戳戳的心思。就像她曾经迷恋死亡气息一样,她对这些病态的、不被世俗所接受的癖好,没有任何抵抗力,只要不危害到旁人,那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呢?然而她也知道人性这两个字,所以她只敢把视频分享在和她有同样爱好的圈子里。 不是不晓得正常人怎么做,只是白天做人,与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集,已经够累了。 她在这罅隙里待得太久,唯有裵文野从狭缝中看到她的丑陋。她不仅不为此感到害怕,相反,她渴望并祈求裵文野看到全部的她。 终于,裵文野在这难题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他做下一个决定,替她摁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