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糖葫芦好像挺好吃的。 无独有偶。 另一辆马车上,也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女孩手里的糖葫芦。 “咳咳咳——” 男童啜泣,小手去抹眼角泪花。 怕他受风,平日车窗是不开的,眼下窗缝开出小小一道,让他看看京城景色和扬州有什么不同,已是极限,更别说买糖吃。 “二叔,我想吃糖。” 陈伯劳窝在男人怀里,闷闷咳嗽,小小白白一张脸,一咳嗽,眼里泛起水光,时常被人错认是个小姑娘。 幼弱可怜,叫人心疼。 “好孩子,不是二叔不肯给你买。你是大哥妻主的心头肉,也是二叔的心头肉。二叔答应你,待东方谷主为你把脉开药,吃上一阵,若能好转,二叔便将扬州好吃的糖一并买来,让你尝个遍。” 清秀的男人抚着怀中弱儿,将自己脱下的大氅提上来,裹住孩儿。 口中哼着轻慢的扬州小调,哄他入睡。 陈伯劳倚在二叔怀里,小眼忽闪忽闪,眼看拿糖葫芦的女孩和母亲坐上马车。 马车走远。 浴佛节快到了,皇帝会在那天赏赐群臣一顿盛宴。民间百姓也会在浴佛节前几日相约集会在佛寺,焚香祝祷,希望身体康健。 街上不时便有一股檀香飘来。 佛寺门前更是人潮汩汩,马车挨着马车,行路困难。 车窗外人声鼎沸,春风柔软。 高献芝坐在马车中,手里握着一只精美的埙,垂眸不语。 高家二郎,貌若观音。 他生的好皮相,投生在高家,一辈子富贵无忧,这样的人,却也有常人想不到的苦难。 “兄长,她真的是因我而死吗?” 同车的高劲转头看他,“二郎,谁同你说的闲话?” 兄长高劲比高献芝足足大了十二岁,为人沉稳端肃,恭敬父母,从小便是所有高门显贵最渴望拥有的嫡长子模板。 兄弟二人奉祖母之命,来佛寺门前投功德钱,预定三日粥棚施粥。 高献芝闷了好几日。 为户部侍郎家的小女。 两人在宫门前见过一面,也只有这一面。那日大雨,他命人将自己的伞送去给她。没过多久,户部侍郎家小女病故,同窗的人里便有人乱传,女孩是害相思死的,高献芝无心一个举动,却把人活活害死了。 自恃生得比人强,瞎好心个什么劲儿。 一起读书的,全是半大小子,父兄有名有姓,在朝做官,难免好事多言。 太多人这么说,高献芝便渐渐信了。 几天前,见街上有人算卦,是个外埠来的江湖术士,他出手大方,请对方算算。道士说这叫君子厄,公子容仪绝美,难免妨碍到身边人。 其实是看他一副大家公子做派,胡言乱语想再骗一笔解厄费。 高献芝听出这人荒谬,没有理会。 然而心里的抑闷始终难消。 “二郎,闲话终日有,不听便是无。”高劲道,“若连你都信,才是对亡者最大的羞辱。听说户部侍郎家的小女多年病痛缠身,尚且卷不释手,这样一个人,怎会为一柄伞,一张好看的脸,便弃自己不顾了呢。” 高献芝猛地抬头,面有愧色。 高劲知道他了悟了,便从一旁拿出一本残谱给他,这是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兄弟二人正说话,边上有辆马车挨停下来。 高献芝转头看去,只见窗户里有只手捏着串糖葫芦。 没多久,驾车的车夫小声道:“大公子,二公子,是刘大人家的马车,前头人多,他们过不去。” “大理寺的刘大人?” “是啊。”车夫道。 高劲吩咐:“你把车牵开,给他们挪出道来。” 车夫应是。 等车停稳,高劲自觉口渴,揭开手边提盒,发现里头只剩一颗梨子了。他一剖为二,分给高献芝一半。 “二郎,吃梨。” “兄长,梨不能分着吃,要是吃了,总会离散的。” 高劲笑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我兄弟二人怎会离散?我不信一颗梨,就能叫我们兄弟分散。”拍拍他肩,“吃吧。” 这年是正德十四年。 春,四月。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