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生缓步走过来,把从外面买来的烤红薯展示给她,说:“有点凉了,我去热一下。” 余青说:“热了不太好吃,就吃冷的吧。” 裘生说:“好。” 他们俩安安静静地把这个冷掉的烤红薯分着吃完。裘生在她吃完笑的时候,沉默了许久,才勉强说:“余青,把东西给我,好吗?” 余青一愣,垂下眼,没有任何地反驳,从病号服内侧把沾了血还没来得及擦掉的笔递了过去。 裘生紧紧地攥住了那支笔,轻声道:“下次不可以了,好吗?” 余青一直看着他默不作声,眼泪忽然地就掉了下来。她说:“我妈那天,她和我说,她怀孕了。” 没说出口的是,她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放弃我了对我狠狠失望了,所以要把希望寄托在新的人身上,而我就成了那个失败品。 裘生抿起唇,想说安慰的话但总梗在喉间。 对抑郁的病人最忌讳的就是说“会好起来的”,这都不行,他们会将外界对他们的攻击转化成向内对自己的锐箭,狠狠蹂躏着自己的心。 他们最终的解决办法是自救。但这有多难,无需多说。 他侧眸看见了余青手背上有一条血红的口子,还很崭新,刚被她弄出来不久。 裘生从病房里出来,没什么表情,几乎可以说是冷淡。 可当他如常地走进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下一秒就在水池边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他的那双瘦白的手撑着洗手台,手背凸起的掌骨轮廓明显,胸腔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本就冷白的皮肤变得越发苍白,嘴唇干裂,最后无力地闭上了眼睛,靠着墙斜斜地站着平复不规律跳动的心脏。 他感到有些恶心反胃,也许是刚刚吃的冷红薯冰着他的胃,又也许是别的什么他无能为力的事。 裘生往脸上扑了几把冷水,抬起头看向镜子的时候,他看见镜子里的那个人罩的白大褂里空荡荡,冷水从他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一滴水珠,然后滴到台子上。 他垂下眼,用拇指指腹蹭掉水渍,又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和镜子中那个憔悴的人对视,手掌重重地抹了下脸,眼下的皮肤渐渐浮现出青黑。 裘生去开了车汇入车流,脑中已经停止了思考,只知道按着本能遵循着交通规则漫无目的地开。 等他指尖渐渐回暖,他才恍然又开到了向阳摆摊的地方附近。 裘生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 他不想再被那样“比惨”的方式温暖了,这种温暖来的他心不安,也不想那个人去扒开自己残破的过去、再次受伤。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寂静无声的环境和熟悉香氛的味道让他好过了一点。 下车后,裘生看见遥远的路前方一片金黄刺眼。太阳落山了,乍起的风吹散他飘忽的脚印。他在嘈杂下班人流中着一步一步拖着身子走进昏暗巷尾。 向阳刚来没多久,她恰巧抬眼的时候看见余晖给那人描上一层橘金的轮廓,但他整个人因为背着光是黑暗的。 她放下食品盒,奇怪问道:“你今天来的好早。” 裘生藏起自己的疲惫,小幅度地扯起一点唇角,“嗯”了声:“今天下班比较早。” 向阳:“噢。” 她想了想,从闹钟为数不多的寒暄词库里憋出一句:“你吃饭了吗?” 裘生没怎么犹豫地说:“吃了。” 向阳:“……这才刚五点,你开车来得要快一个小时吧,你四点不到就吃饭了?”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