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外面还挤着一堆黑漆漆的脑袋。 幸亏一位德高望重的百将吼了一声,自行排序。 屋里走了几个,屋外的秦卒也慢慢散开。 否则赵文来时,压根没地方落脚。 张婴接过赵文的毛笔与木牍,道:“谁先来?” 秦卒们沉默了一会,忽然他们开始报数: “一日。” “三日。” “一日。” “两日。” …… 张婴眨了眨眼,有些迷惑地听着这些没有规律的数。 这时,窗口枯瘦手臂的主人忽然开口道:“我,六日。” 他说完,另外些人忽然安静。 张婴也看了过去,那名男子表情平静地回望张婴,开口道:“这位小郎君,劳烦给我妻写一份家书。” 张婴见其秦卒没有意见,便点了点头,走过去拿起笔。 男子脸上露出点笑容,道:“这一次攻掠之战,将军说算是攻城,我乃五十人中的先登,皆能升爵一级,如此是簪袅。若我战死,爵位也可留给大儿子继承,日后大儿也有脸面求乡长,为子孙后代求个吏师……还有给我阿父说,如今又会多地百亩,万万不可省钱,当多请几个佣耕者……” 张婴刷刷刷地帮他记下,最后帮记落款时,忽然一怔:“黑夫?你可有阿兄叫惊。” 苍老的男子一愣,疑惑道:“如何会认识我?” 张婴:…… 没想到被称为秦朝最有温暖文物的‘黑夫家书’的本尊,居然出现在这。 黑夫家书是黑夫在秦王政二十四年,也就是秦灭楚最后一战时,他写信回家说了些家长里短,要钱置办作战衣服的一封家书文物。 当时无数人感慨“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还有人悲观揣测,在王翦六十万军大战楚国的凶险战役中,留下家书文物的黑夫可能也被历史的车轮碾碎了。1 现在看来不但没有碾碎,如今在百越升官成簪袅,又在这儿写家书呢。 张婴有些感慨,也有些高兴,打了个哈哈过去,然后笑道:“要不要写个何时归?” 房屋内骤然一静,好几人齐刷刷地 看向张婴。 张婴后背一凉,刚准备反思是不是问错了话,就看见黑夫忽然咧嘴一笑,哈哈笑道:“行军打仗,归期看将军。我如何能说!哈哈哈!” 另外两人也哈哈大笑出声,道:“是极!” “胜败看将军,归期看将军,不定不定!” 张婴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秦朝没退役的说法,能不能回家看看,的确得看将军战场得不得意。 见他们笑出声,他也乐道:“好,好咧。” 张婴拿着石墨,帮着他们认真写家书。 最后还帮他们跑到门口的灌木,摘了一束,将其压在木牍一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婴才知道秦卒们口中得知,门口那植物是从咸阳随处可见的紫藤花,只是南方的紫藤花不开花,他们弄些干叶子回去,也算一种念想。 张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道:“这也算大秦人的浪漫吧。” …… 这时,门口一个负责打扫的断臂男子忍不住道:“你写家书也别窝在那个房间,别吵着他们休息。也别只顾着写家书,若有人脸烧红,就通知医官。” “嗯嗯,我会带他们去别处。但脸红再通知医官是不是有些晚。” 张婴忍不住开口道,“得在发烧初期就准备降温。” 洒扫的断了一臂的男子“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踢了踢落叶,道:“让你干啥就干啥!别乱折腾。” 张婴瞪大眼,不高兴道:“这受伤后高热可是个大麻烦,关乎命……” “只你知道吗!”男子忽然爆喝一声,然后猛地蹲下去捶自己脑袋,吓了张婴一跳。 “作甚呢!”赵文踩着小碎步进来,目光锐利地瞪着男子,“婴小郎君,可是这竖子欺负你。我这就命人……” “不至于不至于。”张婴摆摆手,长安乡的残障秦卒们对张婴太好,以至于张婴对为国伤残的秦卒天生带有滤镜,“我没事呢。” “婴小郎君?可是小福星?”那断臂男子一愣,反而激动地张嘴了。 张婴一愣,点头道:“你知道我?”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男子忽然哐当一下跪下了,磕头道:“小福星!千不好万不好都是我不好,恳请小福星别离开,就继续在这屋子里写家书吧。都是我的错!” “不至于啊!”张婴懵逼了,他力气小拉不起对方,扭头看向赵文,却发现赵文一脸理解的模样,“这怎么回事,别跪着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