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叶碎金的时间太长了。 “你能做到?”他问。 裴定西,既是裴泽的希望,也是裴泽的心病。 大概正如郎中所说,思虑过重,妨碍子嗣。这几年,姬妾们没有受孕的。可裴泽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杀回剑南道。他背负着血海深仇,怎放得下。 他如今也死心认命,承认裴定西可能老天给他的唯一的儿子了。 因唯一,更令人忧思焦虑。 连承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若能给裴定西一个,他都想抓住。 何况做出这个承诺的人是叶碎金。 叶碎金知道,裴泽心动了。 她撸起了左臂的袖子,露出一截雪白手臂。 右手在腰间一摸,蹀躞带上匕首抽出,反手一抹,雪白左臂上便多了一道嫣红。 “裴公若信我,何妨与我歃血,结为异姓兄妹。”她把匕首调转刀头,递向裴泽,“以后,定西是我侄儿。我在一日,定西便平安一天。有我叶碎金一口饭,便有他裴定西一口汤。” 因涉及军机,参与这个会议的都是有资格旁听的人。 与会者,唐州只有三郎叶长钧,赫连响云,段锦,房州也只有严笑严令之、老将乔槐。 没有条案,没有香炉,没有海碗。 没有歃血为盟该有的仪式。 只有滴滴答答,发出声响,落在地板上的鲜血。 屋中气氛,凝重到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裴泽盯着叶碎金的眼睛。 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有一双过于明亮、过于热烈的眼睛。 她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热烈的。 她似乎对他有一种信念。 那种滚烫灼热的感觉令裴泽感到异样。 其实裴泽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或许一辈子都再没有机会踏上剑南道的土地,或许明天就有更强的势力来夺占了房州,让他再次流亡。 他这种悲观掩藏在震慑人的威压之下,很少有人能发现。但却无处不在地影响着他的每一个决策。 这其中,最敏锐的就是商人。 没有商人像瑞云号投诚叶碎金那样投诚他。因为裴泽虽厉害,但商人从他的身上嗅不到未来的气息。 明明裴泽才是有儿子有继承人的那个,但商人却相信唐州更有未来。 又一滴血滴落在地板,发出极轻微的声音。 叶碎金举着的手臂、递出去的匕首都没有动。她的视线也不曾移开,直直地看着裴泽。 裴泽看着她的眼睛。 他也相信她有未来。 裴泽拉起左臂的袖子,踏上一步,接过了匕首,也是反手一抹。 一道殷红的血渗出皮肤。 众人像从被定身的状态中解了咒一样,动了起来。 七手八脚,麻利地收了舆图,又抬桌案。 一只茶盅,斟了半盏,叶碎金和裴泽,将血滴进去,混合了。 取了线香燃上,三柱青烟。 众人退后,分列了两侧。 二人撩起衣摆,北向而跪。 “剑南裴泽。” “邓州叶碎金。” “皇天后土在上,今我二人结为异姓兄妹。不同生,不同死。”裴泽道,“只愿吉凶相救,患难相扶。” 叶碎金横了他一眼。 “虽不同生死,但同心协力,不离不弃。”她道,“天地作证,山河为盟。” 裴泽也看了她一眼。 前世,因种种原因,他们二人没法吃到一个锅里去。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