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许多人已经许久没有吃饱过。听到吃饱这两个字,脚底下便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 再听到“一百文、四斗粮”,那脚步变得匆匆起来,生怕被别人抢名额。 这可是两袋粮能换一个大闺女的世道啊。 “排队!排队!”有穿青衫、挎腰刀的人维持秩序。 一排青衫,整齐统一。穿青衫的人,俱都面色红润,身体强健。一看就是吃得饱的人。 这青衫如今邓州谁人不识,这是叶家堡的人啊。 “怎地是叶家堡的人在登记?这当兵是给谁当兵?” “听说,是叶家堡招兵。” “咦,可坐在那里的不是县台大人?” “听说叶家堡的叶堡主,现在管着邓州啦!” “吓,一个女人?” “这世道,谁的拳头大谁当官。谁的拳头最大,谁当皇帝。” “嘘……别胡说!” 纵如今皇权在百姓心目中虽没有过去那么有威严了,到底还是像大山一样让人只敢仰视。 何舟坐在凉棚下,听着周围传来的话语。 叶家堡的堡主叶碎金要主事邓州已经不是秘密。因这消息本就是叶家堡自己放出去的。 何舟也想明白了,不管新朝肯不肯给这个名分,叶碎金都要把邓州握在手里。 新朝若是不认她,大概也一样不会认他们这些前朝的官员。他们如今还能安稳在这里做官,可不是因为北边那个国号为晋的新皇帝,而是因为踞在邓州的叶家堡。 他们已经和叶碎金绑在一起了。 “那到底是谁在招兵?招来的算是谁的兵?” “悄悄告诉你,名义上是邓州军,实际上……就是叶家军。” “……要是叶家堡,我愿意去。” “俺也愿意。瞧,那些青衫黑裤的,一看就能吃饱。” “管吃饱就行!走!去叶家堡当兵去!” 招兵的登记桌案前排的队最长。 有青衫的人管登记,有青衫的人管检查身体,残疾的、生病的是不要的。 被挑中的,当场便可以领走一袋安家粮和五十文,第一个月的饷银。 太平年月五十文当不得什么。可现在没人嫌少,这钱和粮能救命。 城门外有平板大骡车,一个晌午的时间就发走了好几辆大车,拉满了人。 最先上车的那些多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父母、妻儿哭着追在车后跑。 接车的青衫人无奈:“就在叶家堡,没多远。考核后若不合格就退回来。若录正有探亲假。” 家人们听了才稍稍收了眼泪,问:“军爷,我们能去看吗?” 青衫人道:“他们不让出来,你们进不去。不要折腾。真的不远。你们去旁的登记桌看看去,那边有给安置房子田产的,你们去看看,合适的话,分了田地,就能留在邓州了。” “家里有人入伍的,可优先。” 一时间众人也顾不得哭了,都奔去打听怎么回事。 原来不光是招当兵的,还招农人。但凡会种地,便给田。 田在哪里呢?说起来也不算远,就是新近刚并入了邓州的方城。 托杜金忠的福,方城让他祸害得半空了,一路走过去,都是空村子,荒废了田地。 叶碎金在方城的口号是“凡持兵者,不留活口”。她大开杀戒,方城就连城里都空荡荡了。 当然许多人是被裹挟的。 然叶碎金深知“裹挟”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的坏脓一旦都流出来,变成了恶鬼,是再也变不回去的。所以她不许邓州有乱,也不留方城乱匪的活口。她把恶脓都挤出去,就是为了要把邓州严严实实地经营好。 杨先生在方城做的就是清查人户、田亩、房产。许多许多空荡荡的房子,地板、墙壁都是大片喷溅的暗红色,桌翻椅倒,箱空碗碎。 杨先生快忙疯了。 因为要要抢农时——若来得及,还能种一茬豆子。 安家落户的条件是有人作保,互相连坐。 本来逃荒大多就是整乡整族的,或是街坊邻居一起。认识的人家可以互相作保,若有事,大家连坐。 给房,按人头给田亩,第一年不收税。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