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些事又伤了元气,我来永州这一趟,就不是修河,是作孽了。” 说着,顾九思从屏风内转出来,系上腰带道:“这案子要速战速决,反正证据傅大人和秦大人也都准备好了。” 柳玉茹点点头,顾九思走到柳玉茹边上来,坐下握了她的手,将人揽到怀里,柳玉茹头靠在他肩上,被他把玩着手,听他道:“你今日被吓着了?” “也不是,”柳玉茹摇摇头,“颇有些感慨罢了。” 她将赵家的事说了一番,顾九思静静听着,等她说完后,顾九思才道:“自从朝中允许商人子弟入仕,这便是常态了。一个家族总要培养一些孩子读书,当官,然后反哺家族。那人也是好笑了,他说赵家对他不公,他怎的不想想,他当官升迁,个中资费来源于哪里。而且这种家族,当官子弟自幼优待,他在赵家,个个吹捧他,平日里让着他,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着会有这么一日,以补偿他吗?为他家中牟利,这事儿他本可不做,他因着家族里的优待和资助选择做了,到头来又说家里人对他不公害了他,这是什么道理?合着他只能享福,不能受罪?” 柳玉茹听着,不由得叹了口气:“若深陷沼泽,还想挣脱,这太难了。” “九思,出淤泥而不染是人之向往,可人性软弱贪婪,才是常人。” 听得这话,顾九思沉默不言,柳玉茹抱着暖炉,靠着他,温和道:“当一个老百姓,你黑白分明嫉恶如仇是好事。可作为官员,你得把人当成普通人。” 顾九思静静听着,他思索着柳玉茹的话。 柳玉茹的话他听得明白,荥阳,或者说永州的问题不是一个地方的问题,而是大荣百年积累。这些年来,物产越发丰盛,商贸越来越发达,那么这些商人入仕,就成为了必然。无论再怎么打压商人,但钱财驱使之下,商人在朝中拥有自己的权势,这也是无可逆转之事。 然而商人逐利,官者有权,没有制度管理,荥阳今日,便是其他各州的未来。今天就算他把荥阳的贪官都斩了,下一个、下面几百上千的官员,处在这个位置上,又能不步今日后尘吗? 哪怕是顾九思自己—— 顾九思心想,如果他自己当年在扬州,父母也是从小如此教导,他也得为家族命运投身于官场,一家人系他一身,而周边风气都是如此,十年二十年,他又能比今日这些荥阳官员好到哪里去? 柳玉茹的话顾九思放在心里,他拍了拍柳玉茹的肩,柔声道:“别多想了,你好好赚钱就是,这些该是我想的。” 柳玉茹应了声。 抓了几日人后,顾九思便开始公审。 他开了县衙,将天子剑悬在桌上,而后便开始审人。 秦楠傅宝元准备了多年的证据,王思远的口供,加上后续从各家抄家搜查出来的结果,从抓人到审判,一个接一个。 这些人的关系网,从荥阳开始,到永州,乃至东都,顾九思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名单,一个月后,他审完了所有人,定罪之后,全部收押。 永州最终牵连官员一共五百三十二人,荥阳官员两百三十八人,其中处斩九十八人,其他各类处置人数不等,但总还是留了一条生路。 这样的大案,顾九思必须得回东都去述职得到范轩的批示,于是他选出人来接管了城中兵防之后,又安排秦楠和傅宝元接管了永州,洛子商监管黄河,随后便领着江河、叶世安一起回了东都。 他本不打算带着柳玉茹一起,柳玉茹怀了孕,顾九思怕她受不起这样的奔波,然而回去前一天夜里,柳玉茹辗转反侧,顾九思闻得了声,将人往怀里一捞,温和道:“怎么还不睡?” 柳玉茹犹豫了片刻,终于道:“我许久没回东都,其实也该回东都看看,但有着孩子,我知道自个儿这事儿也任性,我……” 顾九思静静听着她的话,他将她揽在怀里,过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你想去,便去吧,这又有什么任性?” 柳玉茹没有出声,顾九思温和道:“路上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有事的。” 柳玉茹低着头,顾九思亲了亲她,柔声道:“你是个好母亲,可是不是所有事儿都是要你一个人承担的。别太紧张了,孩子要随缘分,总不能怀了孩子,你连床都不下了。” 柳玉茹抿唇笑了笑:“哪里像你说得这样夸大?”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