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锦安故作镇定的视线里,她看到谢砚书薄唇轻启,“那便换人。” 宋锦安松口气。 杜大人身子前倾,肥胖的上半身便压在玲珑八宝桌上,“慢着,谢大人愿赏你个面子我管不着,可你方才直直闯入扰了我们兴致是否该自罚一曲?” 宋锦安眼神变幻莫测,看来杜大人是存心不叫她好过,若她还是从前的宋大小姐必定说什么也不肯拉下脸在此献曲,然她是宋五。所以宋锦安最后只是轻轻一笑,“好。” 她拿过婉娘腿边的琴,纤纤玉指于莹白的丝弦上慢慢调弦。 在宋家时她并不喜练琴,能弹出手的曲子笼统不过两三曲,万幸是这些曲子她并未在谢砚书面前弹过,便不怕谢砚书的狐疑。思来想去,宋锦安选个只给兄长一人奏过的曲儿。 潺潺乐曲滑入,展开栩栩如生的山川之景,玉指快摇,扯出断急促的调子。 谢砚书眼神一凝,他猛地朝宋锦安看去。 少女拨弄琴弦似月下仙子,琴音渺渺无处可追,她的双眸含星盈盈夺目。 谢砚书指尖的酒盏洒落出浓郁的烈酒,他听过这曲子,在庆延年间,虽此曲并非为他而奏,可他曾借旁人的生辰于雪檐下听过。 “宋五……”谢砚书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 杜大人不明所以看向突然起身的谢砚书。宋锦安也茫然停下动作。 她只瞧见谢砚书大步流星行至自己身边,然后用那双凤眸死死盯着她。 宋锦安不安地想抽回手,“谢大人?” “都出去。”谢砚书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场内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大人这是做甚么,大家都是出来寻乐子……”杜大人乐呵呵站起身。 “我说,出去。”谢砚书侧目,那眼底锐利的冰霜叫杜大人登时噤声。 他面上不快,却碍于谢砚书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不得不暂时退出去。 有杜大人带头,剩下人一窝蜂走了个干净,便连婉娘都由人拉出去。 宋锦安看着空荡荡的内室,心中的不安更深,但她想不明白谢砚书在发什么疯,不过一首曲子而已。 “谢大人,我可是弹错了?” 宋锦安再次用力想将手抽回来,不料谢砚书兀得拽住她。 刹那间,两个人挨得极近,连呼吸都可闻。 “你是谁?宋五还是——”谢砚书的喉头微动,慢慢吐出那三个字,“宋锦安。” 一瞬间,宋锦安看着谢砚书的眼睛真的以为他认出自己,可是慢慢回笼的理智又一遍遍告诉她,不可能。她死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没有人可以仅凭那些不着边际的熟悉感就认定她是宋锦安。 宋锦安和宋五,天差地别。 于是,宋锦安诧异地挑眉,“宋锦安?这是谁?” 话里明明白白的狐疑不似作假,对方眼里真切的委屈也不似作假。谢砚书慢慢松开手,面无表情看着宋锦安,直到她脸皮发僵。 “谢大人?”宋锦安揉揉手腕,关切地问一句。 谢砚书已然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疏离,他拿起酒盏,指腹磨擦着酒盏边缘的纹路,一双眸子落在大堂内好像在看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 “这首曲子,谁教你的?” 宋锦安小心翼翼放好琴,试探道,“朱雀街请的都是最好的师傅,偶有几家会将琴房设在临街处,我便常常蹲在墙角外偷学。” 答完这一句,宋锦安不安地捏着衣摆,“是不是我学的有问题,我并不知晓,我从前也不总弹的。” “百景园离朱雀街十几里远,你是如何去得?”谢砚书忽而停止对酒盏的摩擦,面无表情看着宋锦安。 那质问以从未设想的角度袭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