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心底害怕父皇,又是个女娃儿,平时缠着宁锦婳和侍女抱,不敢在陆寒霄跟前放肆。 小公主被压抑的气氛吓住,黑葡似的眼睛蓄了一包泪,“呜哇”的哭声震天响。陆寒霄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吩咐道:“来人,把公主抱下去。” 经陆玥一闹,陆寒霄把她连带两个不孝的哥哥一同赶了出去。他低沉眉目,随手翻开一本奏折,大意说皇帝膝下空虚,宜选适龄女子,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云云。 “老匹夫。” 陆寒霄阴沉沉道,他未登龙位前常年混迹行伍,经年累月,多少沾了点儿野蛮习性。只是平时披上一层皮掩饰,方才金銮殿上“爱卿”、“爱卿”叫得亲切,如今四下无人,他随手把奏折扔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连翻几个,内容大差不差,不管多洋洋洒洒文采斐然,简而言之一句话——多睡女人,多生孩子。 其中有些是正好有妙龄女儿的人家,想趁帝后不和的时机向皇帝献媚;而有些人是真心为皇帝考虑,毕竟皇室子嗣单薄,跟陆寒霄沾亲带故的宗亲被他早年杀得七零八落,这些年皇权几经更迭,王朝已然经不起动荡。 一本接一本甩下去,直把陆寒霄的耐心消耗殆尽。他大掌一挥,把御案上的笔墨纸砚悉数扫落在地,马总管在外头听见动静,丝毫不敢吱声,眼观鼻鼻观心地守在殿外当柱子。 “岂有此理,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不成!” 皇帝拂袖而立,胸口那把火气烧的越发旺盛。其实不必如此,他不是个傀儡皇帝,手里既有兵马又有能臣,如今帝位也勉强称得上一句“名正言顺”——至少百年之后不会被扣上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就算这些大臣日日耳提面命,他不接招,又能如何? 根儿还在宁锦婳身上。 他看这些奏折的时候一直在想,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世间有多少女人等着他临幸,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他只取一瓢饮!他为她扛着外朝的压力,她却心心念念惦记老情人,对他公平吗? 还有三个逆子……陆寒霄眸中的阴翳越积越多,好好好,既然如此,且熬着吧! *** 第三日清晨。 熹微的沉透过窗纱投进来,诺大的坤宁宫比昔日的冷宫还清冷,空旷的宫殿内,一个绿衣宫女鬼鬼祟祟、蹑手蹑脚走进来。 “抱月?” 宁锦婳侧躺在软榻上,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拧眉轻语。 “娘娘,您醒了!”抱月应声,疾步上前掀开帘子,顿时惊呼道:“您怎么这样了?” 三天不吃不喝,任是神仙也扛不住。宁锦婳佝偻着身子,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花瓣似的嘴唇起了一层薄皮,青白而干裂,昔日明亮的双眸也变得暗淡无光,整个人如同一枝枯萎的牡丹,泛着恹恹的死气。 “您……您受苦了哇……” 抱月的眼泪“唰”地一下淌下来,她这时候倒知道轻重缓急,来不及擦干泪珠儿,急匆匆从怀里拿出一团油纸包裹的精致糕点,哽咽道:“您先垫垫肚子,院子里有水井,我去给您打水……您放心,奴婢偷偷进来的,没人知道,圣上、圣上也不知道……” 宁锦婳闻言轻笑一声,扯动唇角,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血迹。 “这是抗旨。”她的声音轻渺渺,却异常坚定,“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没有人看见奴婢!” 抱月急得脸色通红,“奴婢偷偷来的,天知地知……娘娘,求您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好说,非得作践自个儿的身体?咱不争这口气了行吗?” 好好说? 宁锦婳眼神倔强,他为什么不能好好说?也就抱月这笨丫头相信她能自己偷溜进来。她不明白,为何他宁愿放抱月进来,也不愿意屈尊降贵,亲自过来跟她说一句话。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