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儿子眼拙。” 陆钰自问做不到睁眼说瞎话。 宁锦婳不以为忤,她嘴角噙笑,纤长的手指抚摸着宝儿的额头,“你看,他前额跟你父王一样,天庭饱满,贵气自成。” 说罢,抚向宝儿的眼角,“你看他的眉眼,长眉俊目,鼻梁英挺,若是再长开些,不知道有多好看。” 接着,又指向宝儿的嘴唇,“他最像你父王的,是唇。都是薄薄的,母亲曾听人说,薄唇的人都薄情,看来日后,世间又要多一个负心郎了。” 宁锦婳碎碎念着,陆钰尚小,他根本不能从粉面团子一般的脸上看出什么五官,但从宁锦婳的语气中,他听出了她的溺爱。 那种近乎没有保留的,纯粹的爱。 他抬起眼眸,此时恰好一束光透过窗子照在宁锦婳的侧脸上——她很美。 她的美不是清汤寡水,而是十分有攻击性的美,让人不敢直视。而此刻的她却眉眼柔和,浅浅笑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平静的力量。 陆钰的心就跟几百只猫在挠一样,难受。 他对宁锦婳的感情十分复杂。 她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她拼了命,把他带到这世上,却又抛弃他,让他受尽苦难。 他曾微服出宫,天桥下的算命老瞎子说他是天煞孤星的命,这辈子亲缘淡薄,莫强求。他一直谨记在心,对什么父亲、母亲,从不抱有期待。 他只要活着,继承他老子的位置就足够了。 他一直以为如此,可这几日来,他享受过了宁锦婳的宠爱——那是他从不曾得到的,不夹杂任何算计的爱。他为此感到新奇,就像住在沙漠的人忽然得到了一捧水,陌生又甘甜。 可给这捧水的人慷慨又吝啬,给了他,却又要硬生生从他手里分走一半。 凭什么!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长,蔓延。 陆钰内心阴暗地想,他是她的亲儿子,日日活得如履薄冰,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东西,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所有! 这不公平。 他黝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摇床上的小婴儿,无数阴翳的想法暗生。 宁锦婳不知陆钰心里在想什么,见他认真地看着宝儿,以为她终于说动他了,心中暗喜。 “钰儿。” 她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小心,“母亲跟你商量个事。” “您说。” “我数着日子,年前总要去将军府走一遭,无暇顾忌府里。你若是得闲,能不能……照料宝儿一日。” 陆钰还是个孩子,她能指望他照顾什么呢,只是寻个由头,让俩兄弟相处一段时日罢了。 宁锦婳想留在京城陪陆钰,但夫妻多年,她十分清楚陆寒霄的脾气,那人骨子里自傲与独断,他既说要带她走,她的意愿便不算什么。倘若最后真闹到那一步,她被他强行带回带滇南,日后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钰儿和宝儿是亲兄弟,却因为她的一念之私不能相认,宁锦婳一想,觉得既对不住宝儿,也对不住钰儿。 她道:“宝儿很乖的,吃饱了不哭也不闹。” 陆钰垂下眼睫,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儿子课业繁忙……” “没关系,不用你做什么。” 宁锦婳忙道:“宝儿有四个奶娘,我再把抱琴给你留下,她心细,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成……钰儿,算母亲求你了。” 闻言,陆钰抬起头,反问道:“母亲当真放心把他交给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