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久未碰触过的鲜活回忆。 他曾经亲眼目睹过她纵火。 那一把火,燃烧在他与她之间,他的心被烧得滚烫,他的整具身体也随之燃烧。她纵火的姿态有多优雅,就有多狂野。她曾经用那样的一把火,宣示她对他的爱欲,张告她要将他占有。在那一刻,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来自何处。在那一刻,她不顾一切地挣脱了禁锢在她身上的重重责任,义无反顾地迎着狂风与烈焰奔向他。 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她点燃的那一把火更加出格。 后来,是他亲手将这火灭了。 以他之隐忍,以他之决绝。 他亲手将她推回了原点,看着她回归冷静、回归平静,然后看着她重新背负起那重重责任,为了她所在的晋室,恪守不懈、奉献自我。 曾经的那把火,是她因爱而纵。 而今她再度纵火,是因至深的悲哀与绝望,以豁出命的疯狂,彻底撕开晋室那浮于表面的、极度虚伪的体统与脸面,向万众毫不吝惜地展现其下数不尽的肮脏与凶蛮。 她摧毁了晋室。也摧毁了曾经竭尽一己之力也要维护晋室不破的她自己。 这一场汹汹大火之后,那个他所认识、熟悉、深爱的长宁也不再存于此世间了。 周怿狠狠地红了眼角。 …… 翌日,皇帝再下新诏,不顾大晋律法中宗亲罪减一等的祖制,以桓、睿二王交通大平、阴谋卖国,御笔判斩。 刑部尚书一位空缺未补,举朝持续缄默不谏。 深狱之中,再添两具戚氏宗亲的尸骨。 这两位大晋的藩王,这两位皇帝的亲叔叔,在鄂王在世时尚不曾因罪获死,如今却死在了这个不过刚满十五岁的少年皇帝手中。 如河之血,静静地淌过崇德殿的每一寸殿砖上。 又三日,皇帝于早朝时貌似公允地询问众臣之意,有关鄂王一案所牵连的一千二百六十一位文武官吏,究竟该要如何处置为好。 众臣无一人言。 见无人言,皇帝圣心独断,叫负责主审鄂王一案的谭君即刻草诏,将其中重罪的三百一十七人诛夷三族,余者不分罪名轻重,阖族流放北境。 面对皇帝一道接连一道的苛狠诏令,朝廷之上,众臣长久以来的缄默终于在这一刻被打破。 谭君持笏出前,朝向御座,道:“陛下恕臣,难奉此命。” 少年皇帝露出一丝讶异的脸色。 “谭卿?” “陛下当以仁明治国。此非仁明之君所为。” “谭卿?!” 谭君双膝落地。他身材瘦削,跪着时,肩后的骨头将朝服支起一个突兀的弧度,看起来极硬,极锐。 他抬起头,目光视上,声音有些沙哑:“臣曾教过陛下:何谓忠,何谓孝,何谓祖宗之法,何谓家国天下。” 他又道:“臣还曾教过陛下:何谓不忠,何谓不孝,何谓目无祖宗之法,何谓弃置家国天下。” 少年脸色因怒而僵青,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谭君俯身叩首,道:“臣忝为帝师,却没能教好陛下。臣请乞骸骨,望陛下准允。” 第81章 捌拾壹 半晌沉静。 随后大殿高处,响起断断续续的、难以克制的低泣声。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