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人单骑,行得十分疾,俊朗的面容格外肃然,直至靠近刘徇时,才勒住缰绳缓下马速,拱手道:“在下还有些话未对大王说,方才思量半晌,终还是要说一说,请大王移步。” 二人行至一旁,赵祐便下马拱手作揖,态度十分恭敬:“祐知大王胸有韬略,乃人中龙凤,日后定贵不可言,吾妹得嫁大王,实乃幸事。”他遂缓缓起身,嗓音微哑道,“她出嫁那日,我有许多话想对大王说,却都未说出口——我只这一个妹妹,望大王,千万善待她。” “我们兄妹二人,都自小失了母亲。可她与我不同,我尚于幼时见过母亲,享过数年母子情谊,她却是一日也不曾见过生母的。她五岁那年,我领她行于田间,路遇乞儿葬母,归家后竟悄悄哭了整整一夜,直至第二日我瞧她眼肿如核才知。我知她,这许多年来,定是打心底里渴慕母亲。” 他说话时,甚至眼眶泛红,声音里也有了些许哽咽。 “可那章氏——太后,实非仁善之人。阿姝她一直满心期盼,直至到了长安城外时,才幡然醒悟。可到底渴望了十多年,她虽未说,却定失望难过。只请大王,怜她幼失恃怙,能宽容些,祐感激不尽,日后若有用得上赵氏的地方,定不遗余力。” 刘徇面色复杂,望着赵祐半晌未言。 他自诩善察人心,方才赵祐所言,应当皆是肺腑之言,只是一提章后,他便下意识不悦,沉默片刻,方平复下,伸手轻拍他肩道:“君山请放心,我刘徇自觉恩怨分明。” 他直觉不愿以善待赵姬为筹码,与赵祐交易。若无大错,自会善待。 只是失母一事,他亦深有体会。 若果真如此,赵姬也着实有些可怜。 他下意识望向坐于马车中的赵姬,目光中多了半分柔和。 二人再言三两句,赵祐遥冲阿姝道一句“珍重”,这才真正离去。 …… 信都虽不近,但刘徇这一路未免生事,行得极快,不出三五日,便已入境内。 此郡始置于高祖,下治信都、辟阳、扶柳、高堤等县,战国时曾为赵国陪都,因此建有檀台与信宫。 刘徇身为诸侯王,便被陈温等迎入信宫暂居。 信宫虽已不复战国时的雄伟崭新宫室殿宇却仍是古朴广阔,颇具王气。 陈温早已命人修缮过,更有数十仆婢侍奉左右。 刘徇不喜铺张奢费,当即便将这些仆婢遣散大半,只留十名,与自长安随阿姝而来的十来个婢子一同入信宫。 他换下甲衣便又与众臣属出,将所带的万余兵马暂安置城外。郡中尚有荒田无人开垦,那些收编而来的士族们,便可每日耕种,稍加操练,待收粮后,便不必再担忧饥饿之苦。 赤巾众人至此,见日后有田可种,才全然卸去心中担忧,对刘徇再无二话死心塌地。 一时间,军中欢腾一片。 谢进在旁观察,却总觉莫名疑惑。 萧王这一路行来,乍一瞧,仿佛全凭运气,可再细品,又觉一切都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他一面怀疑刘徇早有算计,却又抓不住一点实据。 当初大司马以他为监军时,便特意嘱咐,若刘徇于河北无计可施便罢,若他如鱼得水,算无遗策,定要趁他新得成果,又尚未坐稳之时,将他暗中拉下。 眼下这情景,他实不知,到底只是天意运势,还是私下人为。 犹豫斟酌再三,他终觉不妥,谨慎的写了帛书一封,封于竹筒中,命人悄悄送往长安。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