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宫女的脸拉了八丈长,“还敢犟嘴?”又是一记藤条落下来,高声道,“进宫的规矩教过你们没有?看看你,拱着肩、塌着腰,让你罚站,是让你消闲来了?” 那藤条真如鞭子一样,除了不打脸,哪儿都能抽。所到之处像点了火,从皮肤表面泛滥开,直往肉里头钻。 颐行闪躲,却打得更厉害了,她只好讨饶,说:“好嬷嬷,我错了,往后再不回嘴,再不塌腰子了。”这才让老宫女停了手。 也许是带着点有意的为难吧,颐行的身份让很多人瞧不惯她。她是尚家的姑奶奶,废后的长辈,谁动了她,谁就能抖起威风,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变成打虎的英雄。 老宫女多年的郁塞似乎得到了释放,那张苍白的脸上浮起了红晕,错牙哼笑着:“既到了教习处,就得受我的管,谁要是敢叫板,管不得你是有脸的还是没脸的,一律宫规处置。姑娘在家是娇主,在宫里可什么都不是,你不懂规矩,我教你,我就是干这个吃的。你给我听好了,再叫我看见你三心二意,就罚你在院子里头顶砖,到时候面子里子都顾不成,你可别怨我。” 颐行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心里委屈又不得申冤,眼睛里裹着泪,不敢落下来,怕流眼泪又是一顿好打,嘴上应着:“嬷嬷教训得是,我以后都听您的,求嬷嬷饶了我这回吧。” 要说脾气,颐行实则有些软弱,她心气儿高,那是因为在尚家她是长辈,一落地就有一堆的侄儿给她磕头请安。她以为世上全是好人,她对谁也没有坏心思,谁知道进了宫,遇上好些不拿她当回事的,还偷她的银票。这回又挨了打,才知道人杂的地方步步江湖,她的傲气像水泼在沙地里,毕竟宫里不和你讲理,从来都是鞭子说话。颐行不欺软,但她怕硬,这么一来完全歇了菜,自己安慰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等将来有了出息,再杀他个回马枪。 不过那老宫女下手确实狠,夜里银朱给她看伤,有两道破了皮,伤药撒上去,颐行疼得直皱眉。 “这才刚进宫没两天呢,就这么欺负人,回头破了相,那可怎么办。”银朱喋喋说着,“要不是樱桃拦着我,我早就上去教训那个桂嬷嬷了。” 颐行说不成,“两个人一块儿挨罚,樱桃上药忙不过来。” 说罢瞧一旁的樱桃,樱桃却心不在焉的样子,颐行拿手肘轻轻碰了碰她,“你有心事么?” 樱桃“啊”了声,说没有,“我是为您打抱不平,那些老嬷嬷看人下菜碟,专欺负老实人。” 可不是吗,老姑奶奶真算是老实人,要是换了银朱,早踹桂嬷嬷一个窝心脚了。 银朱叹了口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银票叫人偷了,转头还受训斥挨打。” 颐行拽了拽银朱,让她别说了。 樱桃抬起眼,满脸的意外,“姑爸,您的银票叫人偷啦?”话又说回来,“不是不许私自带外头东西进宫吗……” 颐行哼唧了声,“所以这事儿不能声张。” 樱桃点了点头,“确实的,不宜声张,让桂嬷嬷知道了,又生出多少事端来。”说着起身下炕,“您躺着别动,我给您打水擦洗擦洗。” 樱桃端着盆儿出去了,银朱拽过被子给颐行搭上,颐行把脸枕在肘弯子里,喃喃说:“樱桃怎么不问问,丢了多少钱呐……” —— 那厢樱桃顺着砖路往金井去,伙房到了点儿会派苏拉给各屋送热水,宫女们只要备凉水就行了。 木桶放下井,宫里不像家里头似的,有吊桶的轱辘,全靠自己的臂力。因此樱桃每回只能打半桶,提上来的时候浇湿了鞋面,她咬唇看了半晌,最后忿忿将桶搬了下来。 这个时辰,各屋的差不多已经歇下了,樱桃将盆注满,正打算回去,忽然听见影壁后头,隐约传来打噎呕吐的声音。 樱桃仔细听了会儿,把木桶放到一旁,顺着那声音悄悄探过去,心想嬷嬷不叫多吃,这人还把自己灌得顶嗓子。这可好,躲到没人的地方吐来了,倒要看看是谁,出了这么大的洋相。 樱桃顺着灯影的探照,挨在墙角上看,那地方好黑,看不清,只看见两个身影,一个只管吐,另一个蹲在边上给她捶背。 “再忍忍,后儿就分派了,到了那里,能好好歇上两天。”这声儿听着耳熟。 “可我怕呀,这是多大的罪过……” 后面的话被咳嗽堵住了,再也听不见什么了。 多大的罪过?吃撑了也算罪过?还有后儿分派,“那里”又是哪里? 樱桃心里犯嘀咕,却也没什么可听的了,正想回去,不留神踢翻了花盆。只听影壁后喝了句“谁”,樱桃跑也来不及了,回身一瞧人追了出来,怪道觉得那声音听过,原来是教她们规矩的晴姑姑。 “是你啊。”晴姑姑笑了笑,“都听见什么了?”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