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五通的平安归来让大部分漕帮帮众都喜出望外,李彦直在漕民间的公信力因此又增强了两分。 回到高邮后,何五通召集帮中所有堂主,香主,众头目问此行如何,何五通叹道:“李都督确实是一个仁义的人,但他说:‘自古造反,没有能善终的,我就算要替你们开脱,对朝廷对皇上也得有个交代!你们就算要来投降,也只能饶了从犯,所有涉事的头目都得死!香主以上灭九族,副堂主以上灭三族,只有普通帮众,才可绕了。’他又取出一张名单来,却是我漕帮所有堂主、香主的姓名。也不知他哪里得来。” 众堂主、香主听了脸色都是一变,纷纷叫道:“有奸细,有奸细!” “未必是奸细。”周得业说:“咱们漕帮又不是白莲教,堂主、香主分处各处码头,在地方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都督府的人只要派人到各处一打听就知道了,未必需要奸细。” 众堂主、香主都觉有理,但听说要灭族杀头,还是不免战栗恐惧,欧阳信怒道:“他们既然要杀尽我们,那咱们就死战到底!难道还真的任人宰割不成?” “死战,死战……战是一定要死!”何五通叹息说:“我这回到他寨中,他让我瞧了许多佛郎机大炮和大员鸟铳,那真是无与伦比的利器!咱们虽然占了地利之便,但真斗起来,必败无疑,拖的日子越久了,也不过是平添伤亡罢了。” 李彦直驱逐蒙古、平灭海盗,战功赫赫,漕民们也都怕他,听了帮主的话后都沉默了。 欧阳信叫道:“那难道就这么等他们来杀不成?” “那倒也不然。”何五通说:“其实他还给了我另外一条路,只是不知大伙儿愿意不愿意。” 众堂主、香主慌忙问是什么路,何五通也不说流放,却说:“迁帮。” “迁帮?怎么迁?迁去哪里?” “迁去南洋。”何五通说道:“听说这位李都督在南洋开了几十个港口,几百个码头,生意倒都挺好,就是缺人,他们也雇一些南洋土番,可那些番人好吃懒做,生性又愚蠢,都不济事!所以问我肯不肯迁徙过去,每个堂口,各往一个海港去,做的仍然是以前的营生,只是由河港码头,变成海港码头罢了。我觉得这倒也是条活路,只是此事干系重大,一时未敢答应。但他只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若无消息,他便要动兵。我连夜赶回高邮,又召集大伙儿,如今已过去两天了。” 几十个头领面面相觑,一时都做不得声,欧阳信大不愿意,怕被骗了,周得业道:“我看他不像骗人,他若要杀尽我们时,拿大炮鸟铳轰过来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一时议论未决,次日便有消息传来,说官军已经进驻扬州府,并大炫佛郎机炮,排排鸟铳在城头、岸边巡来巡去。原驻扎于江都一带的漕帮堂主三个里投降了两个,欧阳信愤恨无比,但不久就听李彦直对他们颇为善待,帮众听说便都心向往之。 与此同时,王牧民部早已在海州登陆,截击宿迁一带的乱贼,这次造反的三股漕民中,聚集在淮安一带的人数最多,但组织散漫,不过是乌合之众,高邮党有漕帮做底,组织力、战斗力都最强,聚到宿迁一带的却多地痞流氓,其起事不过是因时因事,并非如另外两拨人马一般基于义愤,而且所到之处奸淫掳掠,破坏甚大。 王牧民登陆海州之后派出五队鸟铳手,五队倭刀手,在当地保甲的支持下西进围剿,北面山东的卫所兵将又压下,两相夹击之下,宿迁盗众很快便溃不成军。王牧民本人杀气甚重,连带着下属也凶狠起来,这一仗杀戮颇酷烈,消息传到高邮、淮安,那些作乱的都怕了。这时又传戚继光将进兵,漕帮众堂主大恐,纷纷支持何五通投降。 戚继光领兵进入高邮,卸了他们的武器,仍有一些剽悍之辈对颇为敌视,但兵器既已缴上,心里便有愤怒也再无能为了。 宿迁的乱党一杀,高邮的漕帮一平,聚集在淮安的作乱漕民便如鸟兽散,李彦直命殷正茂进入淮安善后,处理漕运总督衙门遗留下来的事宜。 而对于那些已经投降了的漕民,李彦直倒也没有失信,他下属文官清点口数,分作十五批,让他们前往南洋,第一批却是何五通的家眷,除了留下三个有办事能耐的儿子之外,其余都被率先发配往新加坡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