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予正站在外院的一棵杏花树下踮着脚折树上的杏子吃,嘴里叼了一个,手里又打下来两个,刚在身上揩了揩,转身就撞上了从内院里踉跄着跑出来的言城歌。 一把被他撞掉了嘴里和手里的杏子,南予蹲下身去捡,一片绿叶拂过她的青丝落到她的肩上,地上的杏子已经被人捡起来握在了手里。 这只手,鲜血淋漓。 南予顺着这只手看上去,她对上了言城歌泪水婆娑的眸子,他的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敛起的不知深意的笑,鲜血和泪水糊了满脸,沾上青丝,看上去狼狈至极。 “城歌……你、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南予将视线移到他的胸口,再移到他的头上,满脸震惊和慌乱,手足无措地掏了掏自己荷包,又摸进怀里,没有找到巾帕什么的,她就撕下一截袖子,“你赶紧擦擦罢!你是不是头疾又犯了?!可是这次为什么这么严重?!是不是君玦又发什么脾气气着你了?!我要怎么办?要怎么帮你?!这么流下去会死人的!” 言城歌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把杏子在自己身上仅有的雪白衣角处擦了擦,然后紧紧盯住她,小心翼翼地把杏子捧到她面前,无声道,“没、没弄脏……” 南予怔怔地看着他,再扫了一眼杏子,上面没有地上的污渍了,却沾上了他掌中的血。她伸手接过杏子,言城歌便很轻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我……叫……言城歌。”言城歌凝视着她,无声道,“你,南予。” 南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点点头,跟着他说道,“我是南予,你是言城歌。” “你是南予,我是言城歌……”他低头看着地上还落着的两个杏子,“杏子……” “杏子?”南予低头,迅速蹲身将那两个杏子捡了起来,在身上擦干净然后递给他,“你想吃吗?送给你吃。” 言城歌缓缓伸手,接过那两个杏子,宝贵地把它们放进怀里,抬眸认真看着南予,哑声道,“谢谢你送给我,我会好好保管的……” 他忽然笑了起来,喉头哽咽了一下,泪水再次滑下来,他一手扶着石桌撑住身体,一手捂住心口,凝望着她,“你上次说,等我送了你东西,你必定好好保存起来,意思是,你忘了我送过你什么了……那你后来,有想起我送过你什么吗?” 南予一怔,他这么说起,她便回想起了生辰之时,他折了一枝杏花相赠,只是当时他说是随手折的,她也就没有在意,后来好像落在客栈里了,她抿了抿唇,有些抱歉地挠头道,“我想起来了,杏枝,你在秋天送了我一枝春天才有的杏花枝。我后来打听到,只有在君山上才会有不分季节生长的花草,你是在君山上折的吗?” 他感觉心口传来一阵撕咬的痛感,仿佛一只困兽在咬噬他的心脏,活要将他啃食殆尽,“那么,那枝君山上折下的杏枝,你究竟……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南予怔怔地看着他眸中悲怆欲绝的神情,可能是因为实在是太疼了,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已经紧紧抓住了心口血红的锦裳,泛出渐次的苍白,她看着他痛苦地样子,上前两步想说些什么,喉咙间却似是被人捏紧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他见她迷惘而又无措,只觉得那种困兽在心口不断挣扎撕咬的感觉愈来愈强烈,痛的不禁弯下腰撑住了冰凉的石桌,鲜血拂了满地,终究只是紧紧闭上双眼埋葬了眼底的苦涩和窒息,“你不懂就罢了,我也……”他顿了好久,那种炙热而又冰凉的痛苦让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地嘶哑、卑微、颤抖,“我也……说不下去了……” 言城歌的手心化出雪白剔透的寒禅,一只手紧紧抓住南予,把寒禅塞到她的手里,嘶哑的嗓子再无法发出一点声音来,只能依靠气息判断他的话,他在说,“你……不是很喜欢、很喜欢寒禅么?我送给你,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我只有这个了……你这次要保管好……不要再随便丢掉……” 语毕,他拖着满身的鲜血踉跄着逃跑,没走出几步,南予猛地喊住他,“城歌!你……”她很想说些别的,她想要安慰他,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你把寒禅给我了,你用什么?” 言城歌笑了一下,“我再也不需要寒禅了……再也不需要了……” 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温润如水翩翩似玉也逐渐远去,南予不知道,再见到他时,他已经——翻天覆地。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