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都驱散了,由于是阴雨天,昏暗的光线影响视力,对孩子们读书不利,因此室中点着几根儿臂粗细的蜡烛,明亮的火焰依依跳动着,映着墙上的几幅字画,青年缓缓推开门迈步走了进来,站定,顺手带上了大门,连同外面仿佛还能够闻到雨水气味的潮湿空气一起隔绝,年轻人身上穿的是一件很华丽的蓝色常服,系着披风,容貌看起来是那么地年轻,皮肤光洁莹白如同玉石一般,五官精致得出奇,眉目间几乎隐隐有光彩焕发,沈韩烟的心脏突然就漏跳了一拍,手上正收拾书本的动作便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好在他及时稳住心神,然后便是深深一礼:“微臣……”“孤……”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彼此下意识地对看了一眼,仿佛都在刹那间出于本能地掩饰了什么,不露声色,某种东西在周围静静沉浮,沈韩烟顿了一下,随即就在心底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着的东西,再次见礼:“……微臣见过殿下。” 北堂戎渡听了这话,那张从一进来就从未有过什么特别表情的面孔突然就抽动了一下,他好象想要低低地笑起来,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一样,但北堂戎渡到底没有笑,他只是抬手轻轻将被雨水濡湿了些许的鬓发向耳后撩去,举手之间,精心修剪整齐的指甲就仿佛玳瑁般闪着晶莹的光,他看着沈韩烟,平静道:“……刚才,孤在外面听了很长的时间。” 沈韩烟微微一怔,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只得不作声,既而微垂了头,一副恭敬的样子,北堂戎渡衣服下摆露出黑色的翘头履,鞋底和帮沿尽是湿痕,他在外面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就连衣摆都溅湿了一片,他却好象完全没在意,沈韩烟略抬了眼,却正正撞进北堂戎渡的凝视当中,在看见对方眼睛的那一刻时,沈韩烟的心突然就颤了那么一下,北堂戎渡的眼睛很亮很亮,而且亮得很特别,就好象能够一直照到别人内心深处最不可为外人道的地方,仿佛无论是什么人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住,都会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对方完完全全地捕捉到了,沈韩烟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就紧攥了一下袖口,模糊生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北堂戎渡的目光移到沈韩烟面前的那些书本上,神情淡淡的,顺着沈韩烟所在的角度望去,目光尽处,北堂戎渡漆黑的长发如同泼墨一般,自头顶垂下,发梢被雨水微微濡湿,北堂戎渡忽然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菲薄的唇边似乎慢慢泛起一丝微笑,沈韩烟突然间心跳如鼓,彼此被明亮的烛光照着,在雪白的墙壁间落下两道长长的人影,北堂戎渡走到沈韩烟面前,他脸上的肌肤被灯光照得就好象涂了一层淡淡的金粉,有深沉之色,在灯光下隐隐遮住些暗中流转的东西,青年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那张中年男子面白微须的文雅容颜,那略显苍白的脸孔并不出彩,与大部分读书人没有多少区别,额角有一块很小的疤痕,大概是隔的年月太久的缘故,疤痕都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的话并不能发觉,北堂戎渡忽然抬起手,仿佛是想去触摸这张普通的脸,沈韩烟一时怔住,直到青年洁白如玉的指尖即将碰到他的脸上,这才仿佛突然惊醒一般,整个人急忙向旁边微微一避,面上神色恍惚不定,惊疑道:“……殿下?” 北堂戎渡突然就笑了起来,渐渐笑起来,他笑得仿佛很用力的样子,就连胸口都起伏着,就好似发现了什么极滑稽极可笑的事情一般,唯有那双蔚蓝如海的眼睛却依旧冷静,似有若无地闪动着光芒,仿佛是想要看穿什么,那种歇斯底里的样子看在沈韩烟眼里,突然就好象一把大锤狠狠地砸在心头,一下,再一下,又一下,有什么东西迅速从他身上汲取着仅存的温度,把那颗用谨慎保护着的心慢慢慢慢地蚕食殆尽,半点不剩……忽地,北堂戎渡毫无预兆地止住了笑,喘息了一下,烛火淡淡映着他嘴角那份凉薄的笑意,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外面的雨声依旧不停,北堂戎渡打量着男子,却突然又笑了起来,然而几乎就在这一刻,只见一点青光刹那间划过,快似雷霆一般,幽幽如碧,再平静下来的时候,森森室中已安静如死。 雪白的粉墙上投落着一人手持短剑的剪影,那剑不过两寸左右的长度,通身以碧玉打造,泛着幽幽的冷光,乃是北堂戎渡自幼就带在身边的,自然没有像铁剑那样开刃,但沈韩烟却很清楚地知道这把玉剑下究竟曾经收割过多少条人命,那尖利的剑尖足已致人于死地,而此刻青光出袖,却紧贴着肌肤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沈韩烟清楚地感觉到颈间传来的那丝凉意,那短剑如同一泓幽幽碧水,就在转瞬之间紧紧抵住雪白的脖颈,北堂戎渡嘴角微翘,烛火静静散发着光和热,映照着青年俊美绝伦的面孔,明明灭灭,沈韩烟睫毛轻颤,呼吸几乎滞住。 “……不要动。M.WEdaLIaN.COm